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在搖籃式的船艙中,李白忽然又隻身出遊,在一個叫飯顆山的地方遇見了老詩友。正午的太陽底下,杜甫頭戴鬥笠,滿麵愁容。李白趕緊迎了上去緊緊拉著詩友的手說:子美,多年不見了,把愚兄我想得好苦。你近來好嗎?杜甫搖了搖頭說:好啥呀?小弟我是國破家亡,早就淪為難民,真可謂處處無家處處家了。可是你寫了很多好詩:《二吏》、《三別》可稱是時代的史詩,你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土倶歡顏。”“安得壯士挽天河,洗盡甲兵長不用。”“安得鑄甲作農器,三寸荒田牛得耕!”可謂是博愛心腸。你的“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真是絕妙好詩!愚兄我旱就愛不釋手,倒背如流了。太白兄,過獎了。小弟作詩向來很苦很慢。一首詩往往要寫好幾天。一個字也要反複吟哦好久。不像你這個“鬥酒詩百篇”“敏捷詩千首”,下筆千言,倚馬可待的快手呀!我那是粗製濫造,你這是慢工出細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難怪你這麼消瘦,卻原來是苦吟做詩所致呀!
杜甫搖了搖頭說:不說這個了,我們換個話題吧!你在流放途中,卻要注意安全。長江風大浪急,洪水期間,千萬千萬不要行船冒險呀!話說至此,突然間雷電交加,暴雨傾盆,長江上就發了大水,滾滾洪流鋪天蓋地般卷幹過來。李白所乘小舟,像一隻浮萍和草葉一樣被卷至江心,時而被拋上浪峰,時而又被拋下波底。李白臉色嚇得煞白,用雙手緊緊抓住船舷不放。又一個如山巨浪卷來,嘩啦啦一聲臣響,李白被掀下了江中,一身精濕。雖然自己會遊水,但風大浪急的長江非一般江河可比。李白被灌了幾口河水,眼看就要葬身魚腹,性命難保時,便大聲喊叫:子美救我!子美救我……
莫叫!莫叫了有人在李白耳邊說話。
李白睜眼一看,一聲炸雷帶著閃電。船艙外在下著大雨,雨點飄卷在身上涼嗖嗖濕漉漉的。阿根正坐在身旁呼叫著他,原來是南柯一夢,不禁鬆了一口氣。
阿根說:太白先生,你夢到杜甫了嗎?
李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說:你怎麼知道的?
你剛才大叫子美救我,把我的夢都吵醒了呀!
是的,我夢見杜甫我和他是最知心的詩友。已經十四個年頭沒有見麵了。
這兒有一首詩,是杜甫寫給你的。
快給我看看。
雷停了。雨小了。阿根點亮了船艙中的油燈,取出了一張發皺發黃的詩箋遞給了迫不及待的李白。李白在燈下一看,不是杜甫的筆跡,是經人輾轉傳抄的,信口問道:你在何處得到的?
前天在江陵城裏,一個朋友處。
你怎麼不早給我呢?
我以為先生早就讀過了。
現在給我也不晚!謝謝!李白當即展開詩箋在風雨聲中細讀了起來:
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氷多。
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
應共冤魂語,投詩贈汨羅。
這是杜甫在一天末幹的秋夜因懷念李白而寫的《天末懷個內》,詩的字裏行間充滿了對李白的關心與同情。
阿根此時沒有了睡意,怕驚醒廣沉睡中的吳民,小聲地問道:先生,這詩的最後一聯是什麼意思?
李白解釋道:子美以為我流放時走陸路要過汩羅江。他將我比作楚國的屈原,同是一個被朝廷放逐的冤魂,想象著我會有感於心而寫詩以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