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此身敢問斜陽(1 / 3)

這九個被葉重予帶來重露宮的孩子,個個都是武林名門之後,聽說要教學習武,都一個賽一個精神抖擻。

原來著重露宮建在懸崖頂上,三麵雲海茫茫,隻一麵有條天塹隘道連接茫茫群山,上邊建有隘口,隘口外邊是座鐵索橋,連接著另一個山頭。那鐵索橋在凜冽山風吹蕩之下日夜搖擺,橋下萬丈隱隱是奔騰的河水,白沫湧起,水勢磅礴,頗為駭人。孩子們自然不敢到橋外玩耍,因此隻在重露宮的巨大的殿廳裏亂走,卻哪想到這殿廳雖大,構造卻簡單樸素,除了正殿“無聲殿”外,其餘的殿廳多半是簡單床鋪的廂房,中庭是巨大的空場,想必是用來比武的,後殿裏則擺放著一排排書架,上邊的書不少灰塵積滿,卻也有新近才放上去的。裨殿裏則擺放著一些尋常兵器,那些黑衣啞仆常常擦拭,因而光亮如新。還有個殿堂進去不得,有幾重大鎖鎖得牢牢的,也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麼。殿後矗著的是新立的葉重予的墓碑。

孩子們沒幾刻便將這大殿轉了個透徹,好不失望,想找那些啞仆玩耍,卻隻能在吃飯時見著他們,他們為這九個孩子準備好定量的飯菜後,就一聲不響地消失,每天如此。

因此一說習武,孩子們都來了精神。他們那天見著魏青鸞巧計除大蟒後,對這個溫柔的二哥更是佩服得緊,七嘴八舌地要他快些教來。魏青鸞道:“我也不會許多,更沒到能教人的水準。可是先前大哥說了,有一日這重露宮三公會回來,我們求他們做老師,學的本領更強。但重露三公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答應做我們的師父呢?我們必定要給他們看出我們是能夠學會他們的精妙功夫的苗子,他們或才肯栽培我們。”

孩子們都眨巴著眼道:“二哥說的是。”

魏青鸞繼續道:“而且我們天天在這懸崖上生活,像昨兒那樣的事不定會再發生。大家有了些基礎功夫護身,到處也安全些。”

孩子們都感激地看著魏青鸞道:“二哥說得是!”

魏青鸞搶了郝文的人情,有些得意地朝在一邊扮鐵麵的郝文偷偷擠了擠眼,郝文哼了一聲,裝作沒看見。

於是魏青鸞便將兄弟們分作四組,開始教練基本功。安墨瑕雖然在九人之中年歲最小,卻對這些武功基礎都掌握了,隻是尚不熟練,因此魏青鸞教他自己在一邊反複揣習去。

然而九人之中,卻有一個不願習武,那便是老八李羨仙。

“學武功打打殺殺,有損斯文。”

這樣一本正經的學究話語從一個七歲孩兒的嘴裏吐出來,總讓人渾身不舒暢。

魏青鸞哭笑不得地看著郝文,郝文也奇怪地看著李羨仙,道:“你之前不是大言不慚,要替爹娘報仇麼?”

李羨仙雙手環抱胸前,冷笑道:“這世上隻得兩種人:能者製人,愚者受製於人。我要報仇,何須親自動手?”

孩童之中老六解鼎勳是爽快正直的性子,當下叫道:“你要假手他人,不是好漢行徑!”李羨仙斜眼看他,慢慢地道:“我不和直腸的鴨子說話。”解鼎勳氣極,指著李羨仙的白眉大叫道:“白毛小怪,有本事和我打!”

李羨仙冷笑道:“打打殺殺,匹夫之勇!”又看向郝文與魏青鸞,驕傲地仰頭道,“縱使學得絕世武功,也不過敵得百人千人。我要學,便學萬人敵!”

郝文向後殿一指,麵無表情地說道:“那裏書籍眾多,你盡可以在裏麵學萬人敵法。但是,”他頓一頓道,“我不知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葉叔叔帶我們進山之路。若沒有武功你也能走出去,那你的萬人敵自然會有用武之地。”說罷看著魏青鸞道:“莫管他,教兄弟們繼續。”

兄弟們都開始嘿嘿呀呀地練武,李羨仙在一旁呆呆地站著,想起當初葉重予帶他進山之時那險峻道路,豺狼虎豹眾多不說,天塹巨瀑深溪峽穀一個連著一個,若不身負絕世武功,想要活著出去恐怕難上加難。

他啐了一口,憤憤地又站回了隊列之中,跟著魏青鸞的吆喝練起功來。解鼎勳看著他做了個鬼臉,讓李羨仙在心中恨恨地下了誓,好吧,輸給誰也成,偏不能輸給你!練得更加起勁了。

天氣漸轉晴好,大夥兒轉在外邊練功,山風獵獵吹人欲倒,午時的太陽更灼得人麵皮發燙,頭頂上也要蒸出氣來。郝文勤奮用功,總是不歇,弟弟們看著大哥沒有歇息,也都硬撐著不敢偷懶。好在他們都是名門所出,體質優異,也有不少底子,竟撐得住。如此過了兩天,到第三日中午,日頭正烈,兄弟們正紮著馬步,隻見顧雨溪身子一晃,便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路永澈當時離得最近,連忙飛身撲上,抱住了三哥,沒讓他腦袋磕在石子上。細看時,隻見顧雨溪渾身發顫,體溫冰冷,麵色煞白,在這樣炎熱太陽下,竟然渾身一滴汗也不出。兄弟們都慌成一團,郝文幾大步上前,背過顧雨溪,送到廂房裏躺好。魏青鸞趕緊端了些水來,一邊喂著他喝,一邊持了扇子替他扇著。

半晌顧雨溪才悠悠醒轉,苦笑一聲,將發白的指節壓到眼前,歎氣道:“果然還是不成。”

郝文眉頭皺起,問道:“你有宿疾纏身麼?那還硬撐什麼。”顧雨溪道:“大哥錯了,我什麼病也沒有。”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都露出不信的神色,紛紛道:“這才幾日,又沒大動作,若不是有病在身,怎能暈去?”顧雨溪道:“我也不知是怎麼,但打小便不能吹風曬日,教大夫看過,也說隻是體質虛弱。但若隻是體質虛弱,常常鍛煉也總能好起來,然而我卻偏偏隻要日曬雨淋,或者些許勞累,即刻就一病不起。所以當時家裏郎中便說過,我這輩子就是不能習武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