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會這樣,不會錯的。
大概有什麼事牽住了他的手腳,或者太皇太後罰他在做什麼事,她可以再等他兩天,反正他說過,破罐子破摔,嫁雞隨雞,睡猴隨猴嘛。
“那個新來的,你不是主爺貼身伺候的丫頭嗎?下雨了沒瞧見?主爺出門不喜順轎,還不快給送去。”
她放下手裏擦桌抹椅的活,轉頭瞥見窗外不知何時竟滴起雨來,“好好好,我就來。”
她隨手操起一把油紙傘,順著滴著水簾的蜿蜒長廊跑出大門外,隻見白公子正站在府門屋簷下抬頭看著雨點漫漫的天空。
“白公子,給您傘。”
白龍馬瞥了一眼遞到自己麵前的油紙傘,頓了好半晌才徐徐抬手接起,“三姑娘,算白某麻煩你,像送傘留飯這麼貼心的活兒,能不能不要隨便對男人做。”
“呃?我又做錯了什麼噠?”
“沒做錯什麼,隻不過,我和身後那個家夥都容易多想女人對咱們的好意。”他說罷,側了側身子,露出他身後停在府門對麵街邊的馬車。
那馬車不知道在那停了多久,車身早已濕透,帆布車頂不住地往下滴著水珠兒,一雙穩絲不動的黑靴立在水窪邊,她看著那雙眼熟的靴子摟緊了手裏的油紙傘,白府門前武官下馬,文官下轎,敢這樣蠻橫無禮地闖進來的人不會有別人。
胸口露骨的悸動聲連她自己都覺得丟臉,她臉色莫名其妙地發燙,連舌尖也卷起一陣刺麻,身體被進犯後,好象真的會有歸屬感地認清他的味道,控製不住地往他的方向跑。她忘了手裏頭有傘,夾著傘就衝到齊天笙跟前。
這好象還是他們胡來後第一次見到麵,灰色的瞳顏色比記憶中濃深了幾分,滴著水的落發比她感覺上略長幾分,光看想念,果然是沒辦法記住一個人的。
她的手指賴上他的袖子,喃喃地開口。
“你為什麼這麼久才來接我噠?”
“……”
“他們說男人玩完一次就會沒有新鮮感了,你不是這樣對不對?”
“……”
“你做什麼站在這裏可憐巴巴地淋雨?”她踮起腳,手指從他尖潤下巴撫摩而上,貼上他蒼白冰涼的臉。
“我再去幫你拿把傘。你等著我。”她轉身就要往府裏跑,卻被身後霸道的力道摟進冰涼粘濕的胸膛。
他傾身摟住快要從他身邊溜走的她,用幾乎要把她嵌進身體裏的力道強壓而下,悶聲不啃地在她耳邊低沉地喘息。
她被蠻力地摟住喘不過氣來,鼻尖吸附著他浸泡了雨水的衣料,不住地咳嗽卻不敢推開他,隻因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夥竟細碎地發著抖。
“你……會不會……”
“你說什麼噠,我聽不清楚。”那把粗嘎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卻聽不清楚他半含在唇裏的話語。
“九千歲大人,我家的丫頭你也調戲夠了,是不是該請你放手回府了呢?”白公子涼颼颼的聲音從階梯台上傳來。
摟住她的身體明顯一僵,她幾乎聽見他咬緊牙根的聲音,將她從懷抱裏抽離開來,他從頭至尾也不肯吱上一聲,那看不明也摸不清的沉重眼神讓她眉頭緩緩皺起。
是著涼發燒了麼?那站在這裏擺什麼瀟灑,裝什麼文藝青年,學人家淋雨扮什麼詩意噠!
“你站在這裏,我去給你拿傘和衣裳。”
難得丟下一句滿是命令的狠話,唐三好旋身要跑進府裏,忽一陣力道,她的手肘被人生生拽住,“不準過去。我家的丫頭不準去伺候別家的主子。”
她回頭看著一向溫文爾雅,張弛有度的白家公子,他周身的儒雅氣息蕩然無存,像一個她從未見陌生人蠻橫地揪住她,漠然冰涼的眼神從她身上挪開,轉看向台階下的齊天笙。
“哼,沒想到你這猴頭扮起可憐來也似模似樣,想把人從我這兒接回去嗎?”
沾上水滴的淺色長眼睫緩緩抬起,他抬眸瞥了她一眼,那滿眼的心虛讓她心尖一揪,她盯緊了他緊抿的薄唇,那兩片熱燙邪惡的東西前些日子還恣意地在她身體上摩索,幾日不見,隔過了幾個春秋,也不該吐出她不想聽到的話——
“我不是來接人的。你不必凡事都同我爭。”
灌了鉛的聲音從齊天笙的牙縫裏擠出來,代替天空沒打下的響雷在唐三好的耳朵邊炸開了花。
他說罷收聲,轉身撩簾鑽進馬車內。
外頭淅瀝的雨聲把他的心事澆亂澆煩,他貼靠著車壁,扯了扯帖服在身上的濕領。
手裏還殘留著他方才汲取來的溫度,是誰說男人到手了就會興趣大減,是誰說隻有娘們才會被身體上的親近給牽拌了心思,親近纏綿過後,那些細碎片段會變作騷癢隨時撩撥著感官,他好窩囊,從未如此想過一個女人。
伸手他想撩開車簾,卻又遲疑地緩緩放下手,懊惱地爬梳著淩亂的發絲,頹然地坐在車椅上,任車軲轆慢慢地滾動的起來。
他好窩囊,如此想一個女人卻不敢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因為——
那個當爹的人是怎麼警告他的來著?
“我已做主把小姨子送給白府,她是我送給龍兒的禮物,我不準你再見她,不準你再同她有瓜葛,否則……犬兒,你該知道你有什麼把柄在我手裏吧?若你不想之前的醜事被她知道,不想被她惡心,厭惡,瞧不起,就乖乖照我的話做。”
那個把柄握在自己親爹的手裏,卻像噩夢一樣的籠罩他,他早就知道終有一日,他會拿出來要挾他,卻沒想到他會拿它出來扼他的喉嚨。
都是她不好,都是她讓他難受,都是她讓已金剛不壞的他多出了一個好大的弱點。他討厭有弱點,因為他這隻猴子頭上剛巧有一位能壓下一座五指山的如來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