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古稱“雲夢澤”,為我國第二大淡水湖,跨湘鄂兩省,它北連長江,南接湘、資、沅、澧四水,人稱“天下第一水”,有八百裏洞庭湖美如畫的說法。洞庭的意思是衝仙洞府,洞庭湖正是古人想像力出沒的地方。洞庭湖波濤澎湃,山巒突兀峻險,風光綺麗迷人。其四時之景迥然不同,一日之中也變化萬千,湖外有湖,湖中有山,蘆青鷺白,水天相連。古人描述的“洞庭秋月”、“遠浦歸帆”、“平沙落雁”、“漁舟唱晚”、“江天暮雪”等景象,都是洞庭湖的寫照。
提起洞庭湖,人們會想起唐代大詩人孟浩然和他的《望洞庭湖贈張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
坐觀垂釣者,空有羨魚情。
張丞相即張九齡,也是著名的詩人。孟浩然詩中的洞庭湖氣勢浩瀚,“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兩句,曆來為人們傳誦,雲夢是古代的大澤,分跨長江南北,江北為雲,江南為夢,麵積廣八九百裏。後來淤積成為陸地,大約在今洞庭湖北岸地區。嶽陽是在洞庭湖與長江交彙之處的古城。“氣蒸”句寫出湖的豐厚蓄積,仿佛廣大的沼澤地帶,都受到湖的滋養哺育,才顯得那樣草木繁茂,鬱鬱蒼蒼。而“波撼”兩字放在“嶽陽城”上,襯托湖的澎湃動蕩,也極為有力。人們眼中的這一座湖濱城,好像瑟縮不安地匍匐在它的腳下,變得異常渺小了。這兩句被稱為描寫洞庭湖的名句,上句用寬廣的平麵襯托湖的浩闊,下句用窄小的立體來反映湖的聲勢。詩人筆下的洞庭湖不僅廣大,而且還充滿活力。可也有人對這兩句評價不高,說它比不上杜甫的詩。
杜甫《登嶽陽樓》也寫到了洞庭湖的景象:
昔聞洞庭水,今上嶽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嶽陽樓屹立在洞庭湖畔,登上嶽陽樓正好俯瞰洞庭湖,杜甫詩中“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兩句,也是寫的洞庭湖景象。春秋戰國時的吳、楚兩國就在洞庭湖一帶,大致說來,吳在洞庭湖東,楚在洞庭湖西。“坼”是裂開的意思,“乾坤”是指日月,詩人說洞庭湖把東南之地裂為吳、楚,日月在湖中晝夜漂浮,洞庭湖真是波浪掀天,浩茫無際。後人評價:真不知老杜胸中吞幾雲夢!因而說此詩“氣壓百代,為五言雄渾之絕”。
由於孟浩然和杜甫在詩壇的盛名,加上這都又是描寫洞庭湖的名句,因而人們往往將其相提並論,不過論者多認為孟不如杜。明代胡應麟說:“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浩然壯語也;杜甫“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氣象過之。
仔細品味,前人的評價確實有它的道理。孟浩然筆下的洞庭湖,雖然雲騰澤繞,波浪滔天,隻不過是水雲飛動罷了,哪能比得上杜甫筆下洞庭湖的劃分山河、吞吐日月呢。孟浩然和杜甫都是天才的詩人,都想寫出洞庭湖的壯闊景象,他們詩境的不同與其詩風不同有關,更主要的當緣於他們寫詩時不同的心境。
杜甫寫詩時已五十七歲,他害過肺病,又患過風痹,右臂不便,左耳已聾,一身都是病痛。出蜀後在異鄉漂泊,詩人的憂患深重,所以詩作的後半段境界相對狹窄,然而詩人憂國憂民,胸襟是無比闊大的,詩人誌存高遠,抱負是無比宏偉的,因而他才能夠寫出吞吐山河的詩句。而孟浩然寫這首詩的時候,隻有四十來歲,過罷了多年的隱居生活,他正想有所作為,他寫這首詩來呈遞給丞相張九齡,意在請求提拔,因而詩中說自己坐在湖邊觀看那些垂竽釣魚的人,白白地產生羨慕之情。“臨淵而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詩人借這個典故來暗喻自己有出山做一番事業的願望,隻怕沒有人引薦,希望對方幫助的心情自然流露了出來。處在這樣的心境之中,洞庭湖在孟浩然眼裏當然沒有了杜甫詩中那樣的浩氣,他不可能寫出似“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的詩句。
孟浩然是當時著名的隱士,傳說他因和朋友喝酒,竟不去接待采訪使韓朝宗,似乎將功名利祿看得很輕,可是,從他這首給張九齡的幹謁詩中,我們自能看出他想要出仕,想要有所作為的真情。“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看著別人臨河垂釣,隻能白白地羨慕人家的成功,詩人真是太想有所作為了,話說的越是巧妙,實際越能顯出詩人心情的懇切。不過孟浩然終身未仕,以布衣老死林泉。
孟浩然以垂釣為喻請求引見終未成功。他的故事使人想起了另一位也曾以垂釣為喻的名人薑子牙。據說周文王渭水訪賢,找到了正在垂釣的薑子牙,發現他用直鉤釣魚,便問他為何不用曲鉤,薑子牙長吟道:“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非為錦鱗設,單釣王與侯。”文王大喜,於是請他出山,薑子牙輔周伐商,終於打下了江山。隱居實際上可能是求仕的一種途徑,薑子牙,孟浩然都是如此,不過孟浩然是失敗者,而薑子牙取得了成功。孟浩然未能入仕,這是他一生的遺憾,他的政治才能人們也就不得而知了。唐代詩人大都自許很高,都想有所作為,幹一番事業,一些人終老林泉,人們說他懷才不遇,許多人連遭貶謫,人們說他壯誌難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