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潮打空城寂寞回——金陵(2 / 3)

劉禹錫還有一首《金陵懷古》:

潮滿冶城渚,日斜征虜亭。

蔡洲新草綠,幕府舊煙青。

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

後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

春秋時期的“冶城”和“越城”,是南京曆史上最早的城垣。詩人為尋訪東吳當年冶鑄之地——冶城的遺跡來到江邊,正逢早潮上漲,水天空闊,滿川風濤。冶城這個以冶製吳刀、吳鉤著名的古跡究竟在哪兒呢?詩人徘徊尋覓,卻四顧茫然。隻有那江濤的拍岸聲和江邊一片荒涼的景象。它仿佛告訴人們:冶城和吳國的雄圖霸業一樣,早已在時間的長河中消逝得無影無蹤了。昔日的繁華哪裏去了,當時的權貴而今安在?“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詩人以極其精煉的語言揭示出險要的山川形勢並沒有為六朝的長治久安提供保障,國家興亡,原當取決於人事!

劉禹錫的《石頭城》是描寫南京的名篇,曆來為人們所稱頌: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山圍得故國四周嚴密,似乎還可以令人聯想到當年虎踞龍盤的模樣,但是江潮的拍打和退回,見到的隻是空城,已經不知當年的繁華為何物了。隻有秦淮河東麵那輪由古照到今的明月,可能領略過昔時那種醉生夢死的繁華,但它從東方升起,待到夜深,也還隻是清光飄零地從城垛上照進城來。詩人隨手拈來山、城、水、月等常見的意象,進行了城與人之間探究曆史奧秘的對話。講述著一個關於曆史滄桑和城市盛衰的故事,一個具有宇宙意識的關於常與變、瞬息與永恒的故事,講述著一個沒有故事的故事。據說把劉禹錫稱為“詩豪”的白居易對之“掉頭苦吟,歎賞良久”,稱讚《石頭》詩雲“潮打空城寂寞回”,“吾知後之詩人不複措詞矣”。

白居易的話是對劉禹錫極高的讚美,不過在劉禹錫之後寫石頭城的仍大有人在,元代詩人薩都刺的《念奴嬌·登石頭城》也寫得氣勢豪壯:

石頭城上,望天低吳楚,眼空無物。

指點六朝形勝地,惟有青山如壁。

蔽日旌旗,連雲檣,白骨紛如雪。

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傑……

晚唐韋莊也是一位在金陵地區寫過不少懷古詩的詩人,時世的艱難,深深的憂患,都在他的詩中若隱若現。試看他的《台城》:

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裏堤。

台城也稱苑城,在南京玄武湖邊,原為六朝時城牆。台城外的垂柳依舊輕煙般地籠罩著十裏長堤,映著江雨霏霏,襯著青草離離,六朝往事如夢,台城早已破敗,繁華已經不再。韋莊生活在唐末,唐王朝即將滅亡,難怪詩人的情緒是如此的憂傷。韋莊還有一首《金陵圖》,情緒依然傷悲,可以作為《台城》的姊妹篇來讀:

誰謂傷心畫不成,畫人心逐世人情。

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雲滿古城。

南京的古跡實在太多了,即使是尋常巷沒,也許還蘊藏著感人至深的傳說,普通的煙柳畫堤,可能就凝結著催人淚下的故事。朱自清先生曾說:“逛南京就像逛古董鋪子,到處都有時代的遺痕。”在這裏徘徊,你的思維會穿越時空;在這裏惆悵,會有無數的古人陪你傷情。這就是懷古,從古至今,南京都是一個懷占的好地方。興廢常更替,山川空地形,繁華會消逝的,衰敗又孕育著新的輝煌,金戈鐵馬都是會腐朽的,倒是這懷古者的懷想,會隨著他們的懷古詩文,一代代流傳下來,在人們心中生發。

長江流到南京,江麵已經非常遼闊,遠非上遊的狹窄急流可比,可謂江海相連,江天一色了,另有了一種雄渾浩瀚的景象。如果恰逢春天,看一江春水浩浩東流,觀兩岸春景生機無限,確實是很愜意的。而在月明之夜,看月光映照下的江景,又會是另一番景象。

唐詩人張若虛是一位唐詩史上不能不提的詩人,他的生平人們知之甚少,隻知道他是揚州人,生卒年和字號均不詳,他在唐中宗神龍年間曾與賀知章、張旭等人馳名於長安,應當比李白年長。張若虛一生的作品僅留傳下來兩首詩,他的《春江花月夜》被聞一多先生譽為“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一千多年來使無數讀者為之傾倒。也因這一首詩,張若虛“孤篇橫絕,竟為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