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行走在福建的鬱達夫(2 / 3)

在談到福州的口味,鬱達夫說:“福州食品的味道,大抵重糖。”這是精確的。今日福州飲食,仍然如此。就像四川人不放辣、山西人不放醋不知道怎樣煮菜一樣,地道的福州人不放糖,也不知道怎樣煮菜。鬱達夫寫道:“有幾家真正福州館子裏燒出來的雞鴨四件,簡直是蜜餞的罐頭一樣……”然後,鬱達夫談起福州的酒,他說他隻是喝過福州的土黃酒。實際上福州出名的是家釀紅酒,即他文中講到的“西施紅”、“狀元紅”之類,現在市麵上還產銷的青紅酒,也是其中的一種。

再接下來,鬱達夫寫到了福州的果品。他說:“福州的水果花木,終年不斷。橙柑、福橘、佛手、荔枝、龍眼、甘蔗、香蕉以及茉莉、蘭花、橄欖等等,都是全國聞名的。”每年六七月間的福州,氣候炎熱,空氣中燃放著灼人的氣體熱浪。但福州有眾多的水果冷飲消暑,加之還有溫泉洗浴,仍然愜意頓生。鬱達夫對福州的水果情有獨鍾,尤其喜愛荔枝。他有一次到福州西禪寺參觀,看到天下聞名的千年荔樹和一大堆鮮活香甜的大紅荔枝,頓覺來了口福,一個勁地不停吃食。寺院的師傅問他問題向他請教,他也無暇回應,以致這一回吃多了荔枝導致腹痛冒汗。還好當地鄉親一婦人有經驗,給他灌了一小碟醬油,也就止了疼痛。

文人多情。鬱達夫對於他筆下的飲食男女,寫情事性事的,往往活靈活現、神形畢肖。譬如他的成名作《沉淪》,又如他的代表作《春風沉醉的夜晚》,用情之專,用心之深,他人難比,故而作品裏的人物寫的精彩絕倫、力透紙背。當他鋪開紙墨要寫福州女人了,那情感也如閩江掀起的波浪,真摯而高漲。

要說福州的女子,先得說一說福建的人種。大約福建土著的最初百姓,為南洋近邊的海島人種,所以麵貌習俗,與日本的九州一帶,有點相像。其後漢族南下,與這些土人雜婚,就成了無諸種族,係在春秋戰國,吳越爭霸之後。到得唐朝,大兵入境:相傳當時曾經殺光福建男人,留下女人,以配光身的兵士。故而直到現在,福建人還呼丈夫為“唐哺人”,哺者係日暮襲來的意思。同時女人的“諸娘子”之名,也出來了。東門外北門外的許多工女農婦,頭上仍帶著三把銀刀似的簪為發飾,俗稱她們作三把刀。據說猶是當時的遺製,因為她們的父親被征服者殺了,她們誓死不肯從敵,故而時時帶著三把刀在身邊,預備複仇……因為福建人種的血統,有這種種的沿革,所以福建人的麵貌,和一般中原的漢族,有點兩樣。大致廣顙深眼,鼻子與顴骨高聳突出,兩頰深陷成窩,下額部也稍稍尖突向前。這一種麵相生在男人的身上,倒也並不覺得特別;但一生在女人的身上,高突部為嫩白的皮肉所調和,看起來卻個個都是線條刻畫分明,像是希臘古代的雕塑人形了。福州女子的另一特點,是在她們的皮色的細白。生長在深閨中的宦家小姐,不見天日,白膩原也應該,最奇怪的,卻是那些住在城外的工農俑婦,也一例地有著那種嫩白微紅,像剛施過脂粉似的皮膚。大約日夕灌溉溫泉浴是一種關係,吃的閩江水,總也是另一種關係。

“天生麗質難自棄”,表露欲,裝飾欲,原是女性的特嗜;而福州女子所有的這一種顯示本能,似乎比什麼地方的人還要強一些……歲時伏臘,有迎神賽會的關頭,南大街、倉前山一帶,完全是美婦人披露的畫廊。眼睛個個是靈敏深黑的,鼻梁個個是細長高挑雪白的;此外還要加上最摩登的衣飾,與來自巴黎紐約的化妝品的香霧與紅霞,你說這幅福州晴天午後的全景,美麗不美麗?

鬱達夫描述的是20世紀30年代的福州豔美女子,他對南、北方人種因雜婚而遺傳優秀後代是提及的。正是這種南北雜婚的原因,包括多次因戰亂而從中原遷徙到福建的客家人,致使福建人種不斷被優化,不斷地出現美女也就十分自然。其實鬱達夫看到的還是小福州,而不是宋明清時代,包括現今寧德地區在內的大福州,如果他見了福鼎、霞浦的漂亮女孩,恐怕更會讚歎不已!其實,現在的福州美女遠比鬱達夫生活的那個年代要多得多。個中原因,乃是因為一場摧枯拉朽的解放戰爭打響,一大批從山西、山東、江浙打過來的人民解放軍(包括長江支隊、南下學生團等)解放福建後,就留在了當地做官或建設,他們娶了當地女人做妻子,這一次的南北雜婚,使得無以計數的第二代第三代女子異常漂亮,可能勝過鬱達夫所見福州(福建)女子10倍,尤其是山西男人娶了福州(福建)女人為妻,所生女孩個個嫩白纖美,猶如天仙……

福建本土的一些文人,曾經毫無理由地羞辱福州女人如何世俗、如何市儈、懶惰、好吃。其實這與美醜無關。醜的女人也有好吃懶惰的,美的女子也有勤勞善良的。但就福州女子的美豔,我們後人的判別,無法超越鬱達夫。這沒辦法,你是平民,他是權威!

鬱達夫一生所寫散文似的遊記不過30餘篇,但他寫福建的就有9篇,近三分之一。其中最具影響力的就是《閩遊日記》、《閩遊滴瀝》,可見他對福建的用心之深。《宿鼓山寺》是他的代表作。為了寫作此文,他特意去了鼓山遊覽,並且在湧泉寺住宿一夜,真真切切地體驗了一回鼓山的秀麗風景與人文景觀。

夜宿湧泉雲霧窟,朝登朱子讀書台。

怪他活潑源頭水,一去千年竟不回。

詩中的“活潑源頭水”,乃是引用於朱熹(朱子)的名詩“唯有源頭活水來”之句,湧泉寺的“泉”字,也是源頭。這自然的源泉與文化的源泉一經融合,是可以讓無數後人生發感慨且吸取源泉力量的啊!

鬱達夫本來是個以寫作為生的著名作家、知識分子。來閩之前,他在政治上比較中立,並無太明顯的政治傾向。陳儀主席仰慕他的大名,請他來閩主持文化工作,他成為省政府參議並兼任了省政府秘書處的公報室主任,編輯起宣傳刊物《閩政月報》後,他的思想觀念發生變化。一方麵,他不得不了解時局變化時事政治,另一方麵,他不得不接觸民眾生活,這樣一來他的政治傾向逐漸轉向革命和工農,以及“反日”一邊,由一個同情革命的純粹文人轉變為左翼文化人加革命戰士,通過他的筆墨和他所主辦的刊物,用實際行動加入革命行列,譴責日寇侵略行徑,曲折委婉地批評“不抵抗主義”,為工農民眾,尤其是全國各地的青年學生熱情高漲的圖存救亡運動進行鼓與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