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同學少年(2)(3 / 3)

CD裏流淌出蘇格蘭風笛的旋律,高一、高二那些一往情深的播講欲塵封在每一個青春的午後,我安靜地看著窗外,不舍得結束這半小時的流連。直到高三,轉而聽到廣播裏別人的聲音,才恍然失去了這份獨享的禮物。

一年之後,我來到旗山腳下,聽到了來自旗山之聲的召喚。

那是校電台,青春劇場對麵、校工會大樓三層——我抬頭的時候,已是金秋的黃昏,天有些陰,那幾個鍍金的標識顯得遺世獨立。

電台的甬道窄窄的,卻被麵試者塞得滿滿當當,一路延伸至樓道。我拿著24號牌,盯著牆麵發呆。

那一天,我第一次走進錄音間。橘黃色的光溫暖了我,流動的愜意讓我賓至如歸。在嘉賓麥前,我緊張地吐露著自己心心念念的願望,暖意漸濃,怕是驚擾了倦怠,驚醒了昔年宿醉的夢。

十天之後,我很榮幸,獲得了第二次走進錄音間的權利。這一次,我沒有更加從容,仍是個初出茅廬的丫頭,可麵對話筒,卻平添了一份親切。那裏折存著一個希望,竊喜又害羞。

當我第三次踏入電台,我知道那個召喚咫尺可及。它給我五周的時間,在這裏,呈現最好的自己。在452次嚐試裏,我是被選中的那一次,在80份努力中,我有幸再獲眷顧,而現在,麵對17束灼熱的目光,我期待脫穎而出。

第一次坐上主播的位置,顯示屏裏鋪陳著模樣清秀的文稿,我霎時語塞,在主播麥前狠狠地愣神。那是《城南巷陌》早先的一期節目,名曰《百年瓷響》。仿佛是怕驚動沉澱在文字裏的安詳,始終不敢把聲音放響。這一刻,我從未如此害怕聽見自己吐出的每一個字,它們形同一麵尷尬的鏡子,折射我卑微的向往。今日,當我早已習慣在錄製的裸音中吹毛求疵時,還是忍不住對一年前的青澀戀戀懷想。電台所給予的潤物無聲的成長,安撫了我一顆冒進的心,令時間泰然自若,我則不疾不徐。

73天後,拆開棕色的信袋,抽出最終評定,我在宿舍裏喜極而泣。清晰無誤的“留”印在右下角,讓我看到未來的兩年或三年,我能時常與美麗的聲音世界相伴,在那裏透過或激越或淺淡的文字,開啟往事門扉,傾吐內心隱衷。再次路過電台時,長發揚起,我知道這裏多了一個可以停泊的地方。

大一下學期,身為電台人,責無旁貸地參加了電台承辦的第十八屆普通話暨主持人大賽。這是我遇到的第一次從幕後到台前盡是熟悉麵孔的比賽,電台六大中心的台胞們無一不在為比賽奔忙著。身為十二強選手,我隻需要服從安排,排練開場舞、拍宣傳照、錄VCR、設計參賽節目等即可。相比之下,清簡許多。

決賽前的兩周,幾乎每個晚上,不是在思索與普賽有關的事項,就是在傳播大樓裏排開場舞。墊樂選定了活潑的《給力青春》,婧姐在指導,盧台在幫襯,掛牆的單麵大鏡裏有我們十二條疲憊卻興奮的身影。偶爾,沒笑納晚餐的肚子咕咕獨叫,偶爾,青青紫紫的膝蓋在再次觸地時傳來鈍鈍的呻吟。一天天熟悉起來,互相打氣互相調侃,獨特的凝聚力如霧色騰起,把我們親近地圍在一起。

當我站在舞台邊,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讓比賽不再是個生硬的名詞,反而更似一段悠長的假期,遍布著最親愛的人。他們看到我總抱以信賴鼓勵的微笑,這種微妙的支持讓我看見恒久的親和與真誠,讓我會心。當我秉持著勇氣握緊話筒,站上圖書館大禮堂的高台時,我在他們的眼中找到了光彩照人的自己,為此心潮澎湃。

記憶掩卷,和電台一起度過的歲月曆久彌新。

坐在電台辦公室裏,遠眺一隅校園風景,心明意靜。現在的我,一天中最多能有三次聽見自己的聲音由放音廣播中傳出,配之以編輯精心挑選的音效,在心裏輕輕地微笑。有時騎著車,還會禁不住來兩句“校園熱事達人,新聞搶鮮播報。HELLO,大家好,我是張邁”。有時上著課,天天點歌的滴滴點點躍入腦海,麵對著錄音間寬大的玻璃窗,我有條不紊地播放每一首歌曲,傾心送出每一條祝福,和搭檔調侃兩句,對看不見的聽友綻開笑容。不再怯懦,不再猶疑,日趨安和的語氣讓我欣然接受不知不覺的篤定。寫著台員值班日誌,翻著新鮮出爐的台刊《旗山之聲》,時不時停留在一頁俏皮、一頁溫馨、一頁熟悉的名字、一頁可以鍾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