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是個可愛的小狗,除了小臉和尾巴是白色的,全身都是黑色的。在燦爛的陽光下,一身漆黑的毛閃閃發亮,美麗聰明的小臉和歡快搖動的小尾巴,十分招人喜愛。
我的俄羅斯老鄉瓦洛佳把小黑抱回家時,它隻有一個月大。
瓦洛佳是個單身漢,自小黑走進了他的家之後,清冷的屋子裏頓時充滿了歡樂。瓦洛佳十分寵愛小黑,往常每天下班後,他都和一群單身漢到退伍軍人俱樂部去飲酒聊天,時而還在遊戲大廳裏大戰老虎機。可自從他把小黑抱回家之後,下班的鈴聲一響,他就急忙趕回家,給小黑喂奶,洗澡。當小黑一身清爽地坐在他的懷裏時,他一麵輕輕哼著美妙的俄羅斯搖籃曲,一麵慈愛地用手捋著小黑的毛。小黑常常在瓦洛佳的撫摸下,進入甜蜜的夢鄉。
就這樣,小黑在瓦洛佳無微不至的關懷下漸漸長大了。
每天,瓦洛佳騎自行車上班時,小黑就跟在後麵跑,一直把瓦洛佳送到工廠,跳到他懷裏,親切地“汪汪”叫幾聲後跳下地,再戀戀不舍地一直目送瓦洛佳走進工廠的大門,才跑回家去。瓦洛佳下班後一進屋,小黑就高興地晃著尾巴,興奮地叫著,圍著瓦洛佳轉來轉去。
一天,瓦洛佳的弟弟阿遼沙來找瓦洛佳。聰明的小黑看到主人的親人,快樂地“汪汪”叫著,撲到阿遼沙的懷裏。
而瓦洛佳卻是一臉冰霜,因為他知道,他這個嗜賭成性的弟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果然如此,阿遼沙是來借錢的。瓦洛佳不是小氣鬼,何況,阿遼沙還是他的親弟弟。但他知道,借錢給他,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一去不回的錢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是此時此刻作為哥哥的瓦洛佳借錢給弟弟,就是讓他的親兄弟在賭場上的陷阱越陷越深。所以,瓦洛佳斷然拒絕。
剛剛灌了一肚子伏特加的阿遼沙,大發雷霆,舉起玻璃杯就向瓦洛佳的頭上砸去。也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小黑大吼一聲,撲向阿遼沙,將他高高舉起的玻璃杯撲到了地板上。霎時間,室內一片寂靜,接著兩兄弟抱到一起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瓦洛佳從皮夾裏掏出兩張五十元的鈔票,對小黑說:“去,給阿遼沙送去!”
一向乖乖聽話的小黑,卻鑽到桌子底下,凡人不理了。
於是,瓦洛佳提高了嗓門兒,叫道:“小黑,聽話!”
小黑慢騰騰地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氣勢洶洶地把鈔票用嘴叼到阿遼沙跟前。阿遼沙俯下身,從小黑嘴裏拿了錢,一麵說謝謝,一麵伸手撫摸小黑美麗聰明的小臉。不料,小黑急忙擺脫了阿遼沙的撫摸,轉身跑開,一麵跑,一麵撅起小屁股,送給阿遼沙一個響亮的狗屁。
瓦洛佳哈哈笑起來,笑出了眼淚,笑得跌倒在沙發上。
而阿遼沙卻消失不見了。小黑歡樂地將阿遼沙丟到地板上的鈔票,用小嘴叼給自己的主人。
說來也怪,從此阿遼沙徹底地告別了渾渾噩噩的賭博生涯。小黑送給他的一串響亮的狗屁,對他不是侮辱,而是一服清醒劑。連小狗都蔑視的人生,怎能不拋棄?
兩年過去,瓦洛佳申請定居俄羅斯的簽證批下來了。在他準備動身前往俄羅斯的日子裏,小黑似乎察覺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整天躲在角落裏不出來。瓦洛佳也十分難過,舍不得丟下小黑。
瓦洛佳臨行前把小黑送到了我家,流著辛酸的眼淚,拜托我照看小黑。我也喜歡小黑,就答應了。可小黑到了我家,不吃也不喝。我知道它在苦苦思念瓦洛佳,思念他們曾共同度過美好時光的那棟房子,隻好把它送回原來瓦洛佳住的地方,懇求新房主幫助照顧一下小黑。在那裏,是昔日和瓦洛佳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給予了小黑生存下去的勇氣,它開始吃東西喝水了。
一天,我去上班,看到小黑在馬路上轉著圈在尋找著什麼,它一邊聞著一邊往前跑。我猜想,小黑是聞到了瓦洛佳自行車的氣味,跑向瓦洛佳原先上班的地方,等待日夜思念的主人。
看到小黑如此苦苦思念瓦洛佳,我十分感動,也十分心疼,但我又能幫它什麼呢?
時間久了,可能小黑聞不到自行車的氣味了,就不再跑向瓦洛佳原先工作的工廠。也許是失去了這唯一的希望,小黑不久就病了。
一天,那是一個落雨的黃昏,瓦洛佳房子的新主人突然來到我家,悲痛地告訴我,小黑不行了。我急忙趕去他家。
走進房間時,我看到,小黑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俯下身,對它叫著:“小黑,小黑,你等等呀,等等!你的主人瓦洛佳很快就會來看你的,你要等他呀!”
小黑從昏迷中微微睜開了眼睛,一滴滴淚水緩緩流了出來。隨著淚水在白色小臉上的滾動,眼睛慢慢地閉上了。麵對如此淒慘的場麵,我心如刀割,眼淚奪眶而出。
小黑在苦苦思念瓦洛佳中死去,但想到小黑曾擁有過瓦洛佳無微不至的愛,我心中感到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