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錢包的故事(1 / 1)

周末,我去退伍軍人俱樂部消遣時間,被幾台設計得十分奇巧的老虎機所吸引,禁不住破了自己的戒律,從錢包裏掏出了二十元錢,想嚐試新玩法。然而,新出台的老虎機雖然花樣翻新,但本性依然殘忍無情,不到十分鍾,便露出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的猙獰麵孔。我搖頭苦笑,走到酒吧買啤酒。可當我麵對一臉燦爛笑容的櫃台小姐,並伸手掏錢包時發現,我褲袋裏的錢包不見了。我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之後,疾步走到老虎機大廳尋找,但錢包已不翼而飛。錢包裏倒沒有多少錢,隻有一張百元鈔票和兩張二十元鈔票,可包裏的各種卡卻會給我帶來無窮的麻煩。我在萬分沮喪中等待奇跡的出現,等到的卻是俱樂部工作人員深表同情的搖頭和愛莫能助的兩臂一伸。

“朋友,別著急,”一個玩老虎機的澳洲老婦人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說,“若是君子拾到你的錢包,會原封不動地送到服務台。如果你的命運不好,碰見了卑鄙的小人,那你就別指望了,算是給自己一次教訓。不過,若是一個良心沒全被狗吃掉的人撿到你的錢包,那他從中拿出錢後,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空錢包放到你會找到的地方。你到處走走看看,也許,在哪個角落裏會找到。”

想不到,老婦人的話還真靈驗。當我在俱樂部四處尋找時,一位熱心的服務員在男士衛生間的垃圾筒裏找到了我的錢包。我急忙打開錢包,那三張鈔票已不翼而飛,可那些五顏六色的銀行卡已經久等我了。我禁不住感慨起來:“感謝上帝,那個撿到錢包的人還算是半個君子。”

大約一個月後,在我的信箱裏出現了一封信。一張百元鈔票和兩張二十元鈔票從信封裏緩緩飄出來,接著是署名皮特的一封信。

一個感人而又淒涼的故事喚出了我的淚水——原來,那天在俱樂部裏,我的錢包不是他從我的褲袋裏偷去的,而是掉在了地上,被身無分文的他揣進了自己幹癟的口袋裏。他之所以如此,純屬無奈。他在中國原本是剛剛工作不到一年的大學助教,應該說是前程似錦,但在一片出國熱中,他也蠢蠢欲動了。年邁的雙親砸鍋賣鐵,流著眼淚將他送出了國門。然而,當他踏上澳大利亞大地時,才恍然大悟,外國的月亮並不比中國的圓,澳洲的馬路也不是金子鋪成的。原先在大學講台上妙語連珠,高談闊論的他,隻能在鍋碗瓢盆交響曲中汗流浹背。而在殘酷的海外生涯中,往往又是禍不單行。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皮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自己的住處時,迎麵撲來的卻是搶劫犯。

一個彪形越南大漢,自稱是房東,叫他乖乖地將拖欠三個月的房租如數付清。他頓時火冒三丈,什麼三個月的房租?他剛剛搬進來還不到一個星期,何況,他住進來之前,就預先交給了二房東一個月的房租……他的滔滔不絕,他的有板有眼,麵對著二房東人走屋空的現實而戛然而止。但他不甘心充當一個任人捏的軟柿子,再說,澳大利亞可是法治國家呀!

可當皮特看到,他的中國護照被越南人的大手高高舉起來之後,霎時間如一攤泥,跌倒在地。

在渾渾噩噩中,越南大漢那蹩腳的英語,將他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傻瓜。

越南大漢才從越南回來。三個月前,他回越南探親,曾要求二房東提前支付三個月的房租,否則就收回房子的鑰匙。他之所以如此不按常規收房租,是因為他不相信中國人。二房東苦苦哀求,最後把自己的護照交給了房東,作為抵押。三個月後,房東下了飛機,就跑來收房租,二房東又是秧歌又是戲的,說什麼他在美國的伯父早就給他彙來了一大筆美金,可護照不在手裏,無法取錢。看到越南房東半信半疑,二房東就將皮特的護照放到越南房東的手上,說什麼,這是我哥們兒的護照,先抵押在你這兒,你把我的護照給我,我這就去銀行取錢……越南房東看到皮特滿麵死灰,竟嘮嘮叨叨起來:“我說,你這個小夥子,怎麼這麼傻呀?護照這東西,你怎麼不好好藏好?叫那個壞蛋給偷了呢……”

越南房東外表醜陋,但心地善良。他沒有難為他,不但沒有將他掃地出門,還給他提供了尋找二房東的線索。於是,他在打工之餘,出入二房東經常光顧的賭場、俱樂部、酒吧……想不到的是,當皮特被餐廳老板炒了魷魚,身無分文時,在俱樂部撿到了我掉在地上的錢包,饑腸轆轆的他又覺得昧下錢包是給海外華人丟醜,所以,當他蹲在衛生間的馬桶上,哆哆嗦嗦地打開了我的錢包時,發現了一張寫有我通信地址的名片,才決定暫借我的一張百元鈔票和兩張二十元鈔票。

我久久地望著手中的三張鈔票,似乎嗅到了其中的甜酸苦辣,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