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組合,而不說結構。結構是文學形式的總和,包括文學的不同分類、體裁;包括形象的特征與形式,不同門類之間各種形式的跨越。結構可以延伸到不同文學門類的一切細節,而我們這裏隻說一個文學作品的組合關係並且僅指小說的組合模式。頻繁地使用結構,結構一詞容易變得大而不當。同時文學的結構是指組成文學的諸要素,包括外部世界社會,物質,自然,文化,也指文學的內部人物,情節、韻律、語言等具體的東西。文學作品的結構指向具體的單篇一首,從門類特點看結構,詩、散文、小說、戲劇,電影由於分類的不同,均有不同的結構特點。一首詩的結構看意象結構,情緒結構,而一部小說看情節結構,原型結構,意識結構等。結構一詞在文學,文學形式,文學作品,形象的形式,不同門類中所指含混。因此組合一詞僅在單篇敘述文學中使用它,這樣便具體明晰多了。另外一個重要之點,結構在當代更多的書中談的是一個思維模式,或運動思潮,而單篇作品真正的結構特征卻看不到了,讓人弄不清講的是結構的結構呢,還是結構主義的結構。前一個結構講的是一個具體作品中各部分的組合關係;後一個結構講的是從運用係統的觀念看作品中的結構模型。這是我們在文學理論中切不可弄混的兩類現象。
當然,無論如何變換稱謂,組合本質上還是一個結構概念。把它和切分對舉使用,目的是讓我們看到結構不同的側麵和它多樣化的功能。如果對組合不習慣,造成理解偏差,我們在組合後加上結構二字,這便非常明白了。這樣便有了情節組合結構,象征組合結構,數字組合結構,複調組合結構,意識流組合結構,原型組合結構等等。
組合(The combinations)一詞從何而來。法國的一本小冊子談到結構的原則時說,分析對象不能被縮減為各部分簡單的總和。不同的單位存著不同的功能:它們不僅僅具有在一個既定的體係內所使用的意義。這些單位的價值決定於組合規則,而不是它們固有的特征(《小說》貝爾納·瓦萊特著84頁天津人民出版社)。這段話揭示了結構的奧秘,意義產生的新機製。在一個整體中有最小的分支單位,而價值意義不在這些單位固有的特征上,根本地取決於這些單位相互組合的規則裏。以《橋邊老人》為例,老人在橋上,鴿子飛,貓照顧自己,山羊呢?這是四個分列的單位,各自均有特征,四個單位各自的意義非常有限,而且不是作者與讀者所需要的,如果按一定規則組合呢,則會產生特殊的意義。我們可以組合出一幅老人愛護小動物的圖畫來,產生熱愛生命的意義。但這還不是海明威要的意義,他這四個單位和戰爭前夕撤退的背景組合起來,偵察兵在橋上和老人組合起來,橋上大炮,人群,車輛組合起來,這些局部單位構成形象,它們互相之間在這座橋達成一種平衡狀態,彼此之間相互作用。這種相互作用有和諧的,有對立的,有表象的統一實際矛盾的,形成一種衝突中的統一。而橋上老人顯然和橋上人群、大炮、卡車構成悖於常理的矛盾,人們為戰爭做準備,老人不考慮戰爭了,人生的終點站他什麼都不怕了,僅擔心他的小動物,對緊張的戰爭氛圍構成一種嘲諷,這時各單位在這兒的組合便有很強的一種張力,而以老人為中心的動物群,羊、貓、鴿子的組合便更顯得意味深長了。這篇小說它的力量、意義、價值很大程度便來源於這個作品的結構。一般我們會認為創造性文學作品是結構改變了它的價值。其實是世界事物本身的結構對事物性質所起的決定作用。例如我們從分子結構看世界,事物全部都是晶體的結構。再從微觀看一簇原子,可能是塊巧克力。在不同的結構中它也許就是炸藥,在原子類型完全相同的情況下,不同的原子集束就可能使它成為鑽石,或者是一塊煤。這是結構決定了複雜的物質活動,改變了它的性質。這表明科學實際在最基本的質地上處於驚人的相似。這裏順便說一下科學的結構。科學的基本單位是基本粒子,是從原子的視角看待的,每種基本粒子都在一個場中,數量巨大的原子一定是相互作用的,受著各種力的聚合並排列組合出萬千種方式,這個排列組合便叫結構。從基本粒子到普通的物質材料,必須通過幾個不同層次上的分級處理,其範圍可以劃分為四個階段:電子、原子、微結構質、連續介質。原子數目巨大是高密度的,但構成晶體結構又是單一性的。我們隻要最小的是原子單位就夠了(雖然原子以下的微觀是無限可分的)。原子有原子核,它是原子中負電子圍繞正電子旋轉。我們將電子作為結構分級中最低的單位。將量子態作為物質存在和運動的一種特定形態。我們便找到了世界中的萬千事物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它們由量子態決定,而這萬千事物是如何組合的,我們隻要找到最基本的原子結構便一清二楚。單提出粒子結構說一說,因為它是萬事萬物的基礎。可以這麼說,文學作品的結構不過是世界萬事萬物結構的一個變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