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青峰縣城已經十天了,好再來客棧門前的鬧劇,讓青峰縣不少人見過他,行走在路上不過換來一聲嗤笑,一開始睡在別人的屋簷下,隻有眼睛困的睜不開的時候才會進入夢鄉,隻是夢中的父母都看不清麵容,在父母的嗬護下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可是好景不長,突然家中發生變故,自己還受到毆打,頓時被嚇醒,天已經大亮,渾身疼痛難忍,還有幾個鞋印,有個青年黑著臉提著棍棒站在眼前,他仿佛受到極大的侮辱,對少年怒斥道:“哪裏來的小乞丐,死一邊去,要是再讓我看見就打斷你的腿!”
城牆根下很快也呆不住,經常會出現孩童牽著大狗,或者是臉上明顯不懷好意的人出現,於是漸漸流落到橋洞底下,這下麵有很多的同道中人。同道中人也排資論輩,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許其它同道侵犯。少年遭到幾個老乞丐的驅逐和毆打,原因是他不上供奉,擅自侵占別人地盤,於是換了一個又一個橋洞,最後淪落到離東城門不遠處的一個小橋底下,這裏有一個老叫花子還有幾隻野狗,見老叫花子呼呼大睡,他用木棍和石頭趕走了幾隻流浪狗,老叫花子醒來後也沒有反對,於是就和老叫花子呆在一起。
討飯也不容易,沿著店鋪乞討一般人都會給點,南來北往的行人一般也會扔幾枚銅錢,畢竟世道艱難,活著都不容易,可是很快就有同行來搶,流氓潑皮也來索要孝敬。普通居民也是初次見麵時給點,少年千恩萬謝之後也會幫人做點啥,比如說劈柴、提水什麼的。漸漸地,少年成為幫閑,誰家要劈柴、提水、清掃院子都會找他幫忙,事後給上半個饅頭或者半碗冷飯。少年每天都掙紮在死亡線上,勉強吃個半飽卻因為體力消耗非常快,常常還是餓的渾身無力。
幾天前一場雨過後,這兩天雖說是天氣晴朗,但是絲毫沒有之前那種酷暑氣息。秋天快要走到它的盡頭,每天早晨起來,地上結著一層很厚的霜,要太陽升到很高的時候才會化掉。這個時候,遠處的行人似乎活在夢境中,顯得有幾分不真實。少年重重地揉著臉,想讓自己感到暖和一些,可是這隻能讓雙手發麻的速度緩下來,沒什麼好轉但是也不再變差。
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來,看著眼前的河流、樹木、街道、房屋、行人、城牆和紅彤彤的太陽,他由衷地感到寒冷,不止是身體上,更多的是心冷。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為何我起早貪黑的幹活兒,每天累的半死,還換不回來兩頓飽飯?說到底,自己還是無根的浮萍,隻能隨水飄零,別人拿你根本不當一回事兒。劈上一大堆柴給半個饅頭還當是賞賜,更有甚者啥也不給,我沒叫你幹,是你主動來幫忙的……河兩邊的樹都展不開葉子,極少見到鳥雀從天空飛過,來來往往的行人臉上也沒有多少喜色,少年似乎依稀感覺到了什麼,是上蒼對活在天底下的芸芸眾生的冷漠,蘊含著對萬物的蕭殺之意,沒有期盼、沒有歡喜、沒有憐憫。
此時此刻,沒有人看到,少年自己也沒感覺到,似乎有某些氣息如煙絲般湧進他的身體,與他的靈魂不分彼此,最後漸漸地沉寂下來。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少年似乎與往常有了不同,但是具體也說不上來,似乎帶上了幾分冷冽。
今天那兩個老人很大方,給了他一個饅頭,雖然饅頭上有很多白毛,王麻子給了半張餅,還在老驢頭家院子裏喝了碗粥。少年將饅頭捂在懷裏,避過了幾個乞丐,繞了很遠的路回到橋洞下。老叫花子似乎是生病了,哼哼唧唧個不停,這也難怪,幾天前下大雨,河裏漲水,要不是少年發現的早,老叫花子肯定會被河水卷走。少年也生病了,但是硬生生扛過來。老叫花子就沒這麼幸運了,本來身體就差,這下更是雪上加霜,像霜打的茄子般迅速蔫下去。
老叫花子似乎有兩三天沒吃東西了,平時就沒見過他咋動彈過,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少年歎口氣,等到二更的時候升起火來,宵禁之後也不怕有人來搶,把長白毛的饅頭放在火邊烤著。饅頭烤了很長時間,濃鬱的香氣擴散開來,表麵變成一層金黃,少年費力地咽下唾液,搖了搖老叫花,把饅頭遞給他。老叫花接過饅頭剛放到嘴邊又停下來,神情有些驚訝,語氣顯得有氣無力,“這是你明天的早飯,我吃了你吃什麼!”說著要還給他,少年擺擺手拒絕,拍了拍肚皮又推給他,嘴裏遲緩地吐出兩個字:“給你!”語氣生澀無比,像伊伊學語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