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難民(中)(1 / 2)

遠憂先不提。

近半個月來,錢伯顏很快又成了幼軍中最苦的人。統領不作為,他這個副統領自然得跑前跑後。君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卻仍是悠閑地捧著茶在太師椅上曬太陽。偶爾錢伯顏路過,便笑著說:“錢副統領辛苦了。”

景王的臉龐在陽光下有些明暗不定,校場上人正熱鬧著。他這命令雖然激起了幼軍將士們的好勝之心,真正展開時卻無可避免造成混亂。

畢竟世家子弟對平民自然是不服的,平民則曆來對世家子弟不滿。

在君閑第二次給自己端來清茶時,景王終於咬牙切齒地回頭:“張統領就不出麵阻止一下麼?”

君閑謙虛地一笑,“下官既不像錢副統領熟悉幼軍的情況,又不像陛下那樣英明神武,強行出麵那不是白丟麵子嗎?”

景王額角青筋微跳,俊顏已是怒不可竭,語調卻是清冷似舊:“張統領丟麵子,還是想丟腦袋?”

君閑將茶擺到一邊,站到景王身邊,含笑望著亂成一鍋粥的幼軍。除了有幾處還在一本正經地比試外,有些人已經拳腳相向——甚至有人連拖帶拉,什麼下作手段都使出來了。君閑也不惱怒,朝景王的親兵道:“借你的弓箭一用。”若非唐越也被他派下去搶個百戶當當,他哪用跟這些黑著臉的親兵打交道。

見景王點頭,那個親兵很快解下弓箭遞給君閑。君閑用指腹摩挲著弓弦,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從前在武侯府他日日勤練不怠,來到幼軍裏反而沒怎麼碰過,現在各地的舊部已經交給唐清,太子很快就會接手。一想到朝廷裏那些煩人的事情很快就可以拋諸腦後,他就滿心說不出的舒坦,倒是很樂意和這群小夥子玩玩。

當!

當!

當!

三聲洪亮的鍾聲,震徹校場。景王身後的幾個親兵愕然地望著連射三箭的君閑。點將台與鍾樓相隔一個校場,需要三人齊力才能撞響的巨鍾,居然被他連續用三箭射響,其腕力不可謂不驚人。

君閑笑著說:“力道不足啊。”

若非死賴著老怪物要他教武功,恐怕連弓都拉不開。經過這麼多年的苦練,這具承受太多鬱氣、生來就弱於旁人的身體終於有點起色了。

景王默不作聲,君閑朗聲朝校場下的將士道:“數到三再不入列,我也不知道下一箭會射在誰身上!”說完又補了一句:“反正都是擾亂軍營的,隨便殺一個也不冤。”這聲音輕鬆無比,仿佛在跟下邊的人閑談,偌大的校場卻一下子寂靜下來。

景王心中更是五味雜陳,這“傳音入密”他不陌生,竟是因為君閑曾三番兩次把傳音入密用在他身上。

君閑在幼軍中除了唐清沒有什麼心腹,自然隻能自食其力,繼續道:“傳我軍令,全軍拔營,水師負責糧草輜重!每隊騎兵帶一隊步兵!兩個時辰內二十裏外常山山嶺集合,期間不得擾民!不管用什麼方法,就是用爬的,也要給我爬過去!”

錢伯顏哪曾聽過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軍令,滿頭大汗地上前:“大人,這……”

君閑安撫地一笑:“放心,陛下責怪下來由我擋著,不過常山那邊沒有什麼民居,倒不必擔心擾民。”

常山那邊當然沒什麼民居,因為那裏常有猛獸出沒,誰敢在那定居啊!錢伯顏苦著臉,本來就顯老的臉更是滄桑了十歲,又問道:“騎兵跟步兵數量不一,如何能一隊帶一隊?”

君閑臉上露出溫和又可靠的笑容:“剩下的步兵,自有用處。”若不是另有用處,他又怎麼會給兩個時辰呢?

不消片刻,校場上已經塊壘分明,交好的騎兵跟步兵已經組成一對,水師也已經備好船隻。剩下孤零零的幾隊步兵,大多是平日裏被孤立的平民。

令君閑詫異的是,許武居然也在其中。本來他這個千戶是不必參與這場紛爭的,但他骨子裏本來就不願靠家世攀升,因此主動降為百戶。而唐越不知何時放下親兵的職位,站在隊列裏遠遠地朝君閑露出爽朗的笑容,根本不顧其他人側目。

君閑見時辰不早,吩咐道:“沒有騎兵相護的步兵跟我先行一步,錢副統領,等常山那邊黃煙一起,全軍立即動身!”忽然又像想起了什麼,轉頭問:“殿下可要與我一道?”

景王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隻能道:“樂意之至。”

待君閑率著近千步兵離去後,校場上的將士才回過神來。這天寒地凍地,居然會大汗淋漓。

有些認得君閑的世家公子已經竊竊私語起來:“那真的是敗家的武侯世子嗎……”同樣的疑惑,也不斷浮現在跟隨君閑離營的許武心頭。隻不過他不是有心機的人,大咧咧地追到君閑半步以後,“敗……張統領,我們這是要幹什麼去,我看這路不是往官道走的啊!”

君閑斜睨了他一眼,不願回答。唐越不知何時也追了上來,得意地道:“誰說我們要走官道的!”

許武本就看唐越不順眼,當下就吵了起來。君閑趁機把他們甩掉,走上前跟景王並行。

近段時間雖然不下雪,崎嶇的小路仍是積雪頗深。君閑吩咐幾個步兵先在前邊把雪清了,走在最後的人則將走過的痕跡掩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