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眸色微動,問道:“張統領這是要做什麼?”
君閑隨口敷衍了句白癡都能看出來的話:“掩藏行跡。”
景王登時不語。
君閑當然能感覺到他的惱怒,立刻不再隱瞞:“埋伏起來!”
景王微眯眼,“埋伏?”
君閑黑眸燦亮,仿佛是個玩興極大的孩子:“天寒地凍,正好打雪仗不是麼?”
實戰嗎……景王隱隱覺得如今的君閑有些不同,從前在自己麵前那懶散而卑微的假象似乎一點點消失。這原是他一直期望的,不知為何,此刻心裏卻有些黯然。
約莫就像你在養花,從萌芽時就一直期待它開出漂亮的花,最後它的確成了花中王相,卻發現不得不把它拱手讓人。
何等的……落寞。
半個時辰後,常山的黃煙終於燃起。半個時辰行二十裏,本就是急行軍的基本速度,留在幼軍中的將士們一看君閑那麼快就到,心裏難免有種被看輕的感覺,啟程時更是鬆懈。
此時唐越伏在往來幼軍軍營與常山間的第一個短峽穀,滿懷期待地等著有人入甕。他身後是百名奴隸出身的將士,大家同病相憐,對於伏擊即將通過的世家子弟所帶領的騎兵跟步兵都格外興奮,若非君閑明令隻能使用雪來攻擊,恐怕他們早就搬石頭磨刀子了。
懷著這種心思,伏在最前麵的數十人並不覺得雪地寒冷,後邊的人也不覺得揉雪球揉得雙手凍僵,鬆軟的雪被他們揉得那叫一個厚實。在他們對麵的是許武領著的百人,見唐越都這麼賣力,他哪裏肯落後。而他手下大多是他的家仆,更是賣力無比。
還沒開打兩個盟友就已經較起勁來,也不知是福是禍。
好在這緊繃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唐越眼尖地看見一隊鬆散的人馬,喊道:“來了!等他們完全進入峽穀再砸!兩邊的要動作迅速,將峽穀口用雪封住!嘿嘿,大人說隻能用雪,我們就用雪埋了他們!咦,還以為他們要先派人來探一探,沒想到一點警惕都沒有!立刻封住峽穀口,快!”
兩百人的人馬剛進入短峽穀,大雪塊雪崩似地跌落,終於讓峽穀裏的將士警覺。可惜那也為時已晚,唐清周圍那群早就躍躍欲試的眾人已經將備好的雪球往下砸。
唐越笑眯眯地指揮:“砸他們的馬!砸不中也要讓他們的馬受驚!”
許武目瞪口呆地看著唐清指揮若定,全無動作。他身後那群家仆更是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們關門打狗的行動,君閑下令時他們還笑他兒戲,卻沒想到打雪仗也能打成這樣。
唐越抬頭瞧了瞧對麵,大聲喊道:“許武大人!還要繼續行動嗎?”
這話不僅許武聽到了,連下麵那些人也聽到了,頓時破口大罵,什麼“許武當年我們也曾一起喝酒,居然陰我!”“許武我看錯你了!”“許武你等著瞧!”
唐越周圍那群人看到這效果,哪裏還不理解唐越的用心良苦,扯開嗓子就大喊:“許武大人!我們還要繼續嗎?”接著又自問自答:“哦,要啊,要砸馬!我們明白了!人也要砸?萬一他們怪罪怎麼辦?大人頂著?!許武大人您太英明了!砸啊!”
許武氣得咬牙切齒,平日裏因為看不起唐越,從來沒注意過他的名字,現在被他栽贓嫁禍也有苦不能言。
許武把心一橫,下令道:“給我砸!先砸馬再砸人!別讓他們去搬救兵!”
唐越見對麵雪勢甚猛,立刻率兵往第二條路上截擊。雖然身後的百人比來時精神了百倍不止,一個個容光煥發,唐越心底卻越發明白自家大人為何連出操都懶——這群人連用雪做武器的伏兵都打不贏,若是換成尖石長弓,全軍覆沒也是理所當然的!
錢伯顏收到遇襲消息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近五千將士在各路受困。估計若不是他們在前麵擋住了路,後邊那些人也會傻乎乎送上去被人打。
他原以為自己助統領整治幼軍,就算無功,起碼也是無過的。現在君閑這一手,卻將幼軍的弊病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來。然而錢伯顏還沒來得及自責,更慘痛的消息已經傳來:水師運送的糧草輜重被劫了!
等錢伯顏指揮眾人清好道路,救出被雪凍得不輕的先行軍時,君閑給的兩個時辰已經過去半天。而水師,早已灰頭土臉地立在新的校場裏等候發落。
君閑的營帳已經搭得相當穩固,連爐火都生好了。他的營帳旁還有幾個大營,隱隱能見到裏麵的糧草輜重。見錢伯顏率軍而來,君閑笑著說:“遲到的將士們,自己想辦法安置自己吧!你們的營帳,已經被水師給弄丟了!還有,糧草也丟了,這山間多猛獸,大家千萬別客氣!如果獵不到——就餓著吧——擅離常山者,當臨陣脫逃處理!”
又凍又累的將士們當然不服:“你憑什麼這樣做!”
君閑微微笑:“不憑什麼,就憑我是幼軍統領。”轉頭望著景王時,卻是溫顏問道:“殿下,您的營帳也丟了,可要住到下官的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