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慟之後終於心頭一片空白,你不再愛不再恨,
不再惱怒也不再悲哀,隻是憐憫,你或是他。
庸常,虛弱。
·1·
那是一場關於愛情的陰謀,兩個女人一個男人的那台戲,那一年,藍竹妡擁有唯一的財富就是一個女朋友和一個丈夫。
可惜的是,她的丈夫和她的女朋友都背叛了她。
是藍竹妡先找到石驊闐的,據說在我三歲半的時候,藍竹妡拖著我見到了他。確定的是,我先遇到的他。
那天,我基本是連爬帶滾地在街道的輔路上玩,藍竹妡在馬路邊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衝著我大喊:“小蹄子,你就給老娘到處跑,看我等下不打得你屁股開花,快滾回來,小心來輛拖拉機把你碾死了,老娘還沒顧的上讓你看見你那沒良心的老爹呢。”
不過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充分體現了我的女色本相,因為我看到一個長的老帥的男人衝著我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啊,很危險的,媽媽在哪裏啊?叔叔帶你去找媽媽。”
“媽媽,在,那裏……”我吐字很不清楚地用手指著藍竹妡類似楊二嫂一樣圓規動作地橫在馬路邊上的背影,眼鏡直勾勾地盯著石驊闐,口水流了一下巴。
其實,具體原因是這樣的,和他偉岸帥氣的老男人味比較,他嘴裏那根棒棒糖才是我最想要的。
“叔叔,我要……”我在石驊闐的懷裏扭了扭身子,小嘴直接對著他的嘴湊了過去。
“媽媽……”
“小蹄子,你又跑到哪裏去了,老娘……”
“大嫂……”
石驊闐抱著我走到藍竹妡的背後,我們三個人同時說話,然後同時變臉。
開始,沉默像戰爭鐵騎一樣,碾遍了他們兩個人。這是深秋,還是有點寒意的,對峙的靜穆讓籠罩在整個戰場周圍的喧囂氣氛慢慢沉寂,漸行漸遠。雖然個人的生命熱情仍一如既往地激奮和高昂,但除了抗拒寒冷的感覺之外,我想,藍竹妡和石驊闐無法衝破這鋪天蓋地的怨恨所帶來的沉寂與禁錮。
在這樣的天氣裏,我真的很想他們盡早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在家裏泡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再喝上一杯香醇的小米粥,那是我年幼時唯一的奢侈品。
突然就開始刮大風,藍竹妡打了個冷戰,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從石驊闐懷裏搶過我,對著我破口大罵:“小蹄子,你小小年紀就開始學會勾引男人了,看你那不要臉的樣子,男人口水裏的東西那麼好吃啊,給我吐了。”
我被藍竹妡惡狠狠地詛咒嚇哭了,然後來不及吐出嘴裏的糖,就被藍竹妡“啪”的一聲摔在臉上一巴掌:“叫你吐了,你還在吃,沒吃過東西啊,老娘怎麼就生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石驊闐的臉色很難看:“小妡,教育孩子不能這樣的。”
“切,我教育我的孩子和你有什麼關係啊,該死的,石驊闐,真是冤家路窄啊,你為什麼不和這鬼天氣一起下地獄。”藍竹妡裝做無所謂的樣子,一邊在褲腿上搓自己有點發紅的手掌,一邊很彪悍地衝他發火,但是明顯聲音沒有對我發火時的有力度。
其實藍竹妡一直都是很愛石驊闐的,隻不過當一個人愛一個人愛到極致卻又無法得到的時候,就會變成恨。
石驊闐看了一眼我,試圖轉移話題:“你結婚了,孩子都有了,性格也該改下了。”
藍竹妡抱起我正準備轉身的時候,聽到石驊闐的話,嘴角泛起了一絲輕蔑的微笑。甚至有一絲令人恐怖的獰笑,滿臉的冷酷表情、渾身澎湃而出的乖戾殘暴之氣,已經將她映襯成了一個頭頂犄角、腳踏火焰的惡魔。
“是的,我結婚了,石驊闐,你快慶幸下,終於擺脫我了。可惜,這個孩子,有的不是時候,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孽種,她的身體裏流著一個薄情男人的血,都是你害的,石驊闐,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永遠活在被男人拋棄的世界裏。”
“小妡,我不想和你吵架,你現在也已經有了孩子,也有了家庭,我希望你好好生活。至於我們,可能有些誤會。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好嗎?”
“不,石驊闐,我不會給你贖罪的機會,永遠不會。”
“小妡,明天晚上9點,我等你,就在第一次我們遇到的地方。”
·2·
關於真相中的很多細節,我真的不想一一再用筆墨去描寫了,我想說的就是,人有的時候真的很賤,也很愚蠢。
當你看到這裏的時候應該差不多可以想到,藍竹妡是會給石驊闐機會的,畢竟她深愛著這個男人,是的,她不但去了。而且,她再次灌醉了石驊闐。
那天晚上,藍竹妡用盡了所有力氣糾纏著石驊闐的身體,她像一根藤條一樣纏繞在他的身上,像風雨雷電同時聚集在她的身體裏,她瘋狂地讓自己的身體張開,她恨不得自己的身體像一隻鱷魚的血盆大口吞噬了他。
“驊闐,我要你,我要你在我的肌膚上做畫,我要你在我身體裏紮根,我要你的牙齒在我的舌頭上穿洞,我要你的舌頭在我的喉嚨裏斷裂。驊闐,讓我愛你,讓我狠狠地愛你,我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做愛了,讓我吸幹你所有的精血,我也給你我所有的精血,我們融和在一起,就這樣,死去。”
藍竹妡瘋了,她已經不是囈語,她是在徹底地胡言亂語,或者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活在什麼世界。
全身的皮膚,甚至從頭皮延伸到頭發絲,從身體抽搐到指甲蓋,一起高潮,持續高潮。
“小妡,不要這樣,這樣下去我們都會中毒太深。我們都要有彼此的世界了,不能這樣,真的不能。”
石驊闐大口喘著氣,極力想控製自己進行下去,可是欲望像一張漁網一樣將他的胳膊和腿困住,讓他不能動彈,隻能在藍竹妡的身體裏尋找出口。他覺得自己快要燃燒起來,需要找一塊濕潤的地方將自己冰凍起來,溶化……藍竹妡就是那塊冰,他隻有趕快找到屬於他的那個缺口,衝刺,才能像一匹野馬一樣衝破漁網,馳騁在思想脫韁的領域裏。
“驊闐,親愛的,我真的好想就這樣溺死在你的身下。可是,我還有太多太多沒有完成的使命,因為我要恨你,我要恨你們,我要恨太多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然後用仇恨去培養一個新生的藍竹妡,我要讓她完成我複仇的計劃。你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不會讓你遺憾終生的,我隻會讓你痛不欲生。哈哈,石驊闐,你錯就錯在讓我愛上了你,你卻放開了我。”
第二天後,石驊闐沒有看到藍竹妡,隻看到一封書信和夾雜著藍竹妡氣息的一縷長發。石驊闐的心在那些被藍竹妡眼淚浸蝕的筆跡中慢慢墜落,像一枚斷了翼的風箏又突然被放了手,石驊闐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到了自由,還是失去了愛情。
藍竹妡在信裏說,她對他的恨是他一輩子也不能體會出來的,她在他身上得到的恥辱會加倍地還給他。藍竹妡的每句話都像一根針紮在他的神經上,每看一個字他的手指就哆嗦一下,看完全部內容,他的手掌心全是汗水。
藍竹妡用了慢慢的三張紙來發泄她對他的恨,可是到了最後一頁的時候,她突然用很草的筆跡寫了一句話:“她畢竟是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別傷了她的心。如果可以,對我的虧欠還給她,給她說聲,我愛你吧。”
石驊闐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身體就像被抽空了一樣,空蕩蕩地一個架子懸掛在還有著藍竹妡體溫的床上,從腳底到頭頂都似乎一下子全部被一根皮筋抽緊,然後需要呼吸的聲帶被壓的喘不過氣,好容易掙脫後,石驊闐大聲喊了一句:“小妡,我……”
當石驊闐喊出這個聲音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聲帶永遠的卡住了,他再也不能響亮地說出一句:我愛你。
從此,石驊闐開始用貝司來阻止他手指的哆嗦,永遠在觀眾的掌聲中看著容光煥發的主唱淡淡地微笑,夾雜著莫名的酸楚。
這就是我後來遇到沈劍瀟,也就是他的時候,以為是他手指靈活,卻不知是他情感的哆嗦慣性。
·3·
蘇夏並不想去完全按照石季守的陰謀來進行什麼,她想過去告訴藍竹妡,石季守並不是一個真的忠厚老實的窩囊廢,她也想過去提醒藍竹妡,她和石驊闐的孩子早就死了,石湛藍隻是一個被石季守揀回來的棄嬰。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因為蘇夏畢竟是個女人,女人的愛是很自私的,在沒有男人的時候,她是會給朋友一切,可是一旦出現了男人,她的愛世界裏隻有那個男人。
蘇夏並不知道藍竹妡見過石驊闐,因為藍竹妡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和她聯係過,而石驊闐在亦薇三歲的時候就失蹤了。
如果事情按照這樣發展下去,也許並不會使石季守完成什麼陰謀,因為那簡直就是一次無懈可擊的偶遇,蘇夏不會讓石季守再找到自己。任憑他如何的神機妙算,如果一個女人想逃避一個人,就算在一個城市,照樣能幾百年生老病死不再相遇。
要不是那天,蘇亦薇和石一諾同時生病,蘇夏是不會再遇到石季守和藍竹妡,那麼就不會出現以後的很多惡性循環。
可惜,如果隻是如果,如果永遠不能成立,因為如果是一個活在想象中的世界,它不是事實。
亦薇半夜的時候急性闌尾炎突發,蘇夏急急忙忙地趕到醫院急診室,在手術室外等待的時候,蘇夏突然就看到了藍竹妡和石季守也焦急地在走廊那裏徘徊,藍竹妡好像在哭泣,石季守摟著藍竹妡安慰她。
蘇夏有些心慌,低著頭正準備換個地方的時候,聽到了藍竹妡的聲音:“小夏,怎麼是你?你在這裏幹嘛?”
“我,哦,孩子生病了,你們呢?”
“也是孩子生病了。吃晚飯的時候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壞了肚子,結果半夜居然成了急性闌尾炎,真是能上亂彈了。”石季守搶著做了回答,雖然說的很輕鬆,但是眼神卻很犀利地似乎要在蘇夏臉上尋找點什麼。
蘇夏有點心虛,低著頭不說話,手撐在額頭那裏考慮如何應對,如何迅速離開。
藍竹妡擦了一下臉色的淚水,瞪了一眼石季守:“我看你才快上亂彈了,不會說話別說話,你去那邊等著去,我要和小夏說點事情。”
“怎麼回事,你一個人,他呢?”藍竹妡一臉狐疑,她看著蘇夏,“你過的好像並不開心,你不是很愛他嗎?”
“這是一個你很開心的結局,不是嗎?小妡,你得不到他,我也一樣。我們一樣的地方真是太多了,他同樣給我留了一個女兒就失蹤了。”
“怎麼會這樣,他瘋了嗎?我要他答應我的,照顧好你的啊。”藍竹妡脫口而出,然後才想起自己的語氣不對,有些尷尬地看著蘇夏,“我沒有別的意思,小夏。”
蘇夏愣了一下,腦子裏飛快地閃出那個念頭,原來他們一直有所聯係,那我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