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一個從張家寨走出來的小農民,半路碰到王虎剩大將軍抽了他的煙;在上海爬上了沐小夭地床拿走了她地貞『操』,接著在張三千麵前扮演類似父親的角色。
但其實,這一輩子沒贏過什麼尊重和青眼相加的年輕男人,骨子裏一直都是孤單寂寞的,受過多少白眼和嘲諷,受過多少痛苦和辛酸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而他也沒打算將那些屈辱講述給誰聽,包括上海的沐小夭,結婚之後的曹蒹葭;捅翻趙鯤鵬的過程不管如何的驚心動魄,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沒打算向誰說。
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來到上海,又一個人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逃出上海;悲痛嗎?淒涼嘛?心酸嗎?孤獨嗎?
所有的這些,或許也隻有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的曹蒹葭知道?
他陳二狗不是文藝青年,不會浪費時間去大書特書地寫那些矯情的感觸,他也沒辦法從匱乏的詞庫中找到華麗的詞語來形容自認為很平凡的人生。
來到上海,他隻是想多賺點錢給傻富貴娶一個水靈的媳婦;想接那個疼他愛他,生怕他在南方依然會冷著凍著餓著了慈祥了一輩子的娘來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看看。
可剛剛等到他能夠一個月賺到數幾十張百元大鈔,就在他以為這一切都要離他很近的時候;那個疼愛愛他慈祥了一輩子的娘卻離開了,而他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上。
這狗娘養的生活,睡夢中的陳浮生眼角布滿了淚水;或許這是他有生以來哭的時間最長的一次,娘親走了,他仿佛覺得天都要塌了;那個拋棄娘和他和富貴的陳世美也不知道在哪裏逍遙快活,這世上隻剩下他和富貴兩兄弟。
一世人、兩兄弟,他們隻能相互攙扶的奔跑!
富貴走了,因為他已經耽擱了他二十七年,所以他不想再耽擱他哪怕一絲一毫的時間;最後她來了,給二狗的心中中了野心,這顆野心在上海這座號稱共和國嬌子的城市中逐漸萌芽生長。
那一刻,他多了一個願望,甚至說是理想;等有錢了一定要帶她吃一頓最好的,然後帶她去東方明珠塔的最高處看看。
可是當他以為這一切要實現的時候,卻落魄地逃離了上海;然後紮根南京做起了保安,他努力他拚搏,她又來了,但是他依然請不起她吃一頓好的;很快又走了,二狗以為這輩子或許再也看不到那個水靈的娘們了;或許也不會請她吃一頓好的了,其實二狗怎麼知道她走的也並非那麼的瀟灑,因為那一句韻味十足的京劇唱腔已經深深地映在了她的腦海,她的心裏,她走的再也不會那麼堅決。
身騎白馬萬人中,左牽黃,右擎蒼;一心隻想王寶釧。
衣衫如雪歸中原,破天荒,射天狼。
放下西涼不去管。
不是王寶釧,是曹蒹葭;一心隻想曹蒹葭!!!
在他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她的時候,她又飄然而來,依然是二狗最落魄的時候,而她依然明豔動人;她說要做二狗的媳婦。
她對著整個南京城萬家燈火說:
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叫曹蒹葭,我是陳二狗的媳婦!我要陪他抬頭看星空燦爛,心中如畫江山!一輩子!!!
“一輩子,說好的一輩子;怎麼就這麼短暫?”睡夢中陳浮生雙眼一片通紅,格斯底裏地呼喊了起來;說好的是一輩子,你如果走了,那這一輩子和誰去看,就算得了那如畫江山又能如何?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當每天奔波的陳浮生想到那個小區中有一盞燈始終為他亮著,就像在巴掌大小的張家寨,他那慈祥了一輩子的娘總是站在昏暗的燈光下安靜祥和地等著他歸來一樣。
她給了他一個家,一個在南京立足的家,狹小而溫暖;讓他知道這座城市始終有人在默默地守護著他,等待著他;給他洗衣做飯,給他生孩子,相夫教子。
“蒹葭!”睡夢中的陳浮生發出一聲嘶吼,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那張原本略顯病態蒼白的麵孔上早已被淚水模糊,雙眼一片赤紅。
“二狗!”一聲帶著擔憂的渾厚嗓音傳了進來,接著有人破門而入;大粗人陳富貴,當他步入房間看到端坐在病床上的弟弟時,他的眼睛瞬間一片通紅;接著淚水從這個大智若愚的中國兵王粗狂寬大的麵孔上滴落而下。
他半跪在床上,寬厚的大手抹去弟弟陳二狗臉上的淚水竟然說不出話來;那雙對上幾大軍區前幾把手沒有絲毫畏懼之色的雙目中充斥著疼愛和痛心。
“哥,我沒事!”率先開口的竟然是弟弟陳浮生,此刻的他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少的勇氣?或許也隻有陳富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