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墨盒子?老舍?男三中(2 / 2)

三是借閱一些中國書畫的畫冊,增加對於書畫的品味和鑒賞的能力。因為我和著名國畫家陳半丁先生的小兒子是中學同學,又住在同一條胡同,故而從中學時代起,我就萌生了對書畫的愛好。我不時到陳宅看到陳半老做畫,也多少能看到一些陳宅的收藏。但是,這一切都要考慮到人家的方便,不能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後來,我發現“北圖”才是最大的收藏庫。盡管我看的隻是畫冊,填個借條,二十分鍾之後就能到手。

在以上三項當中,前兩項是主項,它們占用了我學習的大部分時間。每到下午三四點鍾,當我有些疲憊之時,便去一褸東側的期刊閱覽室消磨時光。這是我自修的第三項內容。流覽最新到的期刊,以求掌握最新的寫作內容及其筆墨。我當時也覺得第一、二兩項過於枯燥,我希望搞點“短平快”,發表點小作品,以求增加信心。同時也通過掙點稿費,改換一下我在家“吃閑飯”的形象。但當時發表作品必須持有單位介紹信,像我這樣“沒單位的人”,發東西是根本沒有“路”的。我是明知沒“路”才硬去闖的,因為我母親年輕時,曾主動從大學退學,專而進入圖書館,一求一個安靜寫作的環境,二得一個盡情讀書的機會。她當年在進人新聞戰線之前,有過一個刻苦自修的階段,我如今就為什麼不能學一學?我想,即使哪天我離幵這裏去工作了,即使學的這些項目的大部分沒用,我也不會懊惱。沈伯伯說得對:“趁年輕多學些東西,人這一生,也隻有這陣子腦子好使。以後年紀大了,想念書也念不進去了……”

這一番話,當時我每天一早騎車到“北圖”時,就在頭腦中盤旋。九點鍾一開門就進去,中午有時不回家,把飯帶到休息室吃。那兒有一個保溫的開水筒,我自帶喝水杯子,就接開水喝。這個條件,把我平時喜歡喝茶的習慣給徹底“治”了。自修我並不覺得累,但精神上有些苦悶。旁觀我身邊的那些研究人員,幾乎都是有公職的。他們到這兒看書,都是名正言順的工作。天氣不好,他們可以晚來,也可以不來,工資是照拿的。我沒有工作,到這兒多方麵自修,盡管態度是虔誠和拚命的,但前途又是渺茫的。我自問兵分幾路,不知最後能“落”到哪一路?

實在累了煩了,我就臨時出來走走,“北圖”東側就是北海公園的西路,其間沒有圍牆,隻有一道低矮的玉石欄杆,用手一按再一縱身,就能跳過去。進“北圖”是不要錢的,進公園要買門票,但我從來沒看見有人為了“省門票”,就先進“北圖”然後去跳牆進入北海的。我估計,一是當時人們都有這種道德,二是北海門票一張才五分錢,也不值得違反規矩這麼幹。但不管怎麼說,我由此認定這還是一個“有規矩”的社會,於是命令自己也同樣要“有規矩”,不要走到斜道上去。

我每天回家出大門時,總要回頭望一望那兩座石獅子——心想這個世界之上,隻有你看見我是怎麼用功的;但世界何時才會對我的用功做出回答?你怎麼不說話呢?

石頭獅子永久地默默無言。我真是無奈。有時想踢它一腳,但猛然想到它是石頭,我不是白找“不自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