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詩的排列形式(1 / 3)

有一種對於詩的界定,說詩是分行排列的文字。初看起來有點不著邊際,其實是很有道理的。這種說法,以現代美國詩歌為代表,其例證也最為有力。例如,維廉斯的《留言》:

留言

我吃了

冰箱

裏的

李子

那或許

是你

的早餐

原諒我

真可口

又甜

又涼

(維廉斯)

假若按照不分行的散文結構排列,那就真的成了一紙留言:

留言

我吃了

冰箱

裏的

李子

那或許

是你

的早餐

原諒我

真可口

又甜

又涼。

(維廉斯)

雖然照傳統的觀點開來,這首詩本身也不是非常具有詩意,但散文式排列和詩行排列的閱讀效果確實有明顯差異。這其中的奧妙並非單純由於散文加了標點符號,這隻是為了閱讀的便利。從習慣上來說,人們習慣於把短行排列的文字看成詩,而把通行排列的文字看作散文。其美學上的效果也許在於:分行排列造成按短語逐行閱讀的心理,在一步步延遲的過程中得以仔細地品味“詩”的意味。如果說,依據黑格爾的觀點,藝術欣賞在於過程的話,那麼,詩歌閱讀比散文閱讀就更應當是一個過程了。

請再讀一首台灣詩人商禽的《咳嗽》:

咳嗽

坐在

圖書館

一室

一角

忍住

直到

有人把一本書

曆史吧

掉在地上

我才

咳了一聲

(商禽)

平心而論,商禽的這首詩由於內在的等待(忍住)機製在起作用,較之維廉斯的《留言》,具有更好的閱讀延遲效果。

下麵是幾句近乎散文式排列的詩:

卡桑德拉

沒有人相信我說出的一切

沒有人。在我說話的時候,人們

隻是在笑,談論著天氣,或漫不經心地

注視著廣場上的鴿子,它們在啄食

或發出咕咕的求偶聲。沒有人相信……

(張曙光)

顯然,和前兩首詩相比,盡管都用了日常口語入詩,但這是另一種與之有關但又有所不同的排列。它的句法近乎散文,隻是有重複(如:沒有人,沒有人相信),和後置修飾(如:它們在啄食/或發出咕咕的求偶聲)。這些雖然不是詩歌所獨有,但畢竟在詩中更加常用。其為詩的排列特點是反叛式的,要點有四:

每行前齊後不齊,即不講究每行的音節數目的大體相當。

故意把整句從中間斷開,另起行排列,造成閱讀的中斷。

句號全部在行中間,而不在行末,造成句斷行不斷的連續感。

全詩不分節,避免了傳統詩歌分節生硬的形式主義而一以貫之。

總以上句法和排列而言之,或許可以說,這是具有散文特點的詩的排列方式。它所追求的也許就是具有散文式的悠閑或沉思的詩的意境和意味的連續統一體閱讀效果。

傳統詩行的排列很死板,尤其是中國古典格律詩,四言,五言,七言,每行字數相同,每首詩行數相同,形成豆腐塊式的死板結構。詞相對於詩,在排列上是一場潛在的革命,可惜最終又陷於固定詞牌和固定格式的藩籬。這種刻板化的命運,元曲和小令也未能幸免。但也並非沒有任何突破的嚐試,可能最早的突破性嚐試是唐朝就有的“一七體”。這是一些文人具有文字遊戲性質的一種嚐試。其特點是第一行從一個字開始,每行增加一個字,到七個字結束。下麵一首“一七體”,就是著名詩人白居易所寫。當時一些文人向他送別時飲酒賦詩,“各請一字到七字詩,以題為韻”創作了共九首。這是其中之一。

綺美,瑰麗。

明月夜,落花時。

能助歡笑,亦傷別離。

調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

天下隻應我愛,世間惟有君知。

自從都尉別蘇句,便到司空送白辭。

寶塔詩的出現,作為進一步打破固定格式的一種嚐試,較之“一七體”要通俗而容易些。但和“一七體”一樣,在形式方麵其被動的突破並沒有一定的方向,也就是說,寶塔並不模仿與詩的內容有關的任何事物的形體,而是為了求得某種視覺上的新奇。反倒是在新詩形式的創立和摸索中,寶塔詩很容易成為一種借鑒。

寶塔詩

農民

好傷心

苦把田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