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破浪,揚帆遠航
水沫四濺,如鳥飛翔
海船加速向前方)
(王宏印譯)
其中有若幹音節以同一個輔音b或f開始,這種情況同詞的重音落在第一個音節上有關。這就適合了英語的以重音作為音韻手段的語言特點。
無獨有偶,古漢語中的詩歌音韻修辭手段,一開始是以聯綿詞為主要特色的。其中包括雙聲(伶俐,仿佛),疊韻(逍遙,闌幹),以及雙聲疊韻以外的連綿詞(妯娌,瑪瑙)。《詩經》中這樣的例證不少: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詩經·雎鳩》)
靜女其女朱,俟我於城隅。
爰而不見,搔首踟躇。
(《詩經·靜女》)
關於音義之間的直接聯想在詩歌中的作用及其運用的原理,要數亞曆山大·蒲柏的《論批評》寫得最為清楚而全麵。他的一句名言是:“音韻須是意義的回聲。”現引其一節,以見其要:
音響應該就像是意義的回聲。
和風拂煦,旋律是何等(那麼)輕柔,
漣漪柔滑,在柔滑的韻律裏流;
但當怒濤擊岸,勢如雷霆,
粗獷的詩(詩句)就應當像激流奔騰,
當埃阿斯奮力想把巨人扔出,
詩行也感沉重,詞句難邁腳步;
不同於描寫卡密拉掠過平原,
飛過麥田,麥杆兒連腰也不彎。
(佚名譯)
盡管譯者運用了多種手法,仍覺得須有譯文複譯的幾處小小的改動加在括號裏。若是用英文原文給出,再加上英文的斜體大寫等強調手段的綜合運用,則古典詩學的音義和諧的原理盡顯無遺:
The sound must seem an Eccho to the sense。
Soft is the Strain when Zephyr gently blows,
And the smooth Stream in smoother Numbers flows;
But when loud Surges lash the sounding Shore,
The hoarse,rough Verse shou'd like the Torrent roar。
When Ajax strives,some Rock's vast Weight to throw,Th line too labours,and the Words move slow;
Not so,when swift Camila scours the Plain,
Flies o'ver th'undending Corn,and skims along the Main。
(By Alexander Pope)
從上引一節詩的英漢兩種文本不難理解,各國語言的不同,是製約各國詩歌音韻、節奏和格律特點的十分重要的因素。薩丕爾《語言論》認為,語言的節奏係統,源自各個語言的無意識的動力習慣,即人民群眾的日常說話的習慣。由此造成各主要國家的詩歌大體情況是:
總起來說,拉丁和希臘詩依靠音量對比的原則;英語詩依靠音勢對比的原則;法語詩依靠音節數目和響應(原文echo,指同位元音和押韻——譯注)的原則;漢語詩依靠數目、響應和聲調對比的原則。(P206)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他還在《語言論》中研究了漢語詩歌的音韻特點,並在和歐洲語言比較中作了詳細討論。
漢語的詩沿著和法語差不多的道路發展。音節是比法語音節更完整,更響亮的單位;音量和音勢太不固定,不足以成為韻律係統的基礎。所以音節組——每一個節奏單位的音節的數目——和押韻是漢語韻律的兩個控製因素。第三個因素,平聲和仄聲(升或降)音節的交替,是漢語特有的。(P205)
漢語是聲調語言。關於漢語的四聲,平仄及其音韻特點,自然是中國人自己體會得深刻而準確得多。明人葉晝說:
“平聲平道莫低昂,
上聲高呼猛烈強,
去聲分明哀道遠,
入聲短促急收藏。”
謝榛在《四溟詩話》中言及四聲平仄之妙,有一段話頗具藝術感染力:
“妙在平仄四聲而有清濁抑揚之分。試以東、董、棟、篤四聲調之。“東”字平平直起,氣舒且長,其聲揚也;“董”字上轉,氣咽促然易盡,其聲抑也;“棟”字去而悠遠,氣振愈高,其聲揚也;“篤”字下入而疾,氣收斬然,其聲抑也。夫四聲抑揚,不失疾徐之節,惟歌詩者能之,而未知所以妙也。非悟何以造其極,非喻無以得其狀。”
關於漢語詩的音韻效果,不妨引用一首短詩加以簡要說明。
聽穎師彈琴歌
昵昵兒女語,
恩怨相爾汝;
劃然變軒昂,
猛士赴敵場。
(韓愈)
前兩句用雙聲或疊韻,表現兒女私語。元音隻有一個相為開口呼,輔音無硬音,摩擦音或爆破音,因而顯得圓潤,輕柔而和諧。後兩句用一個“劃”字突兀斬截,一變而為開口呼陽平聲,使得氣韻軒昂,表現“猛士赴敵場”的英雄氣概,與前兩行構成明顯對照。可見,語言中語音的單個的固有的因素必須能夠結合而為有效的關係因素,才能成為表現特定意義的詩歌的音韻形態。其基本的藝術原則,仍然是模仿自然。
毋庸諱言,漢語的三大特點,節奏,押韻和平仄,集中表現在古典格律詩的傳統中。在這個意義上,也可以把古典的格律詩看作是漢語固有語言節奏與音韻的固定化表征。既然同一種格律詩可以表現喜怒哀樂等各種感情因素,那麼,除了詞語平麵上的音義聯想有時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之外,韻律的語言節奏和詩人的內心感情也可以說不一定有關係。
下麵是王維的一首《渭城曲》:
渭城曲
渭城朝雨裹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飲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王維)
同樣是一首七絕,王維的詩在清晨的送別中含有清新的氣息,而下麵一首韋應物的《滁州西澗》,卻在晚來的急雨中表現出沉穩蒼茫之色:
滁州西澗
獨憐幽草澗邊生,
上有黃鸝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
影渡無人舟自橫。
(韋應物)
與格律詩重視語言本身的節奏感不同,現代自由詩的節奏感是適合詩的具體內容的,也可以說是語言節奏與思想內容的密切結合狀。而這種結合狀對於每一首詩而言,甚至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請看下麵一節自由詩在創作上為內容而設置的語言節奏和韻律:
老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