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詩言誌(2 / 2)

貓頭鷹

當黑夜把世界裹在屍布之中

你不祥的叫聲令世人警覺劃破夜空

以一個不隱惡的忠實報導者的名義

你抓起耗子奮飛的身姿多麼瀟灑

證明了你不僅僅是一位預言家

而且敏於行一如此刻落實在枝頭

可那機敏的眨眼又是什麼意思

眨眼嘛你眨了眨眼表情神秘

東方人啊難道不是智慧

(朱墨)

古人好用典,因而借助於典故抒發豪情的就比較普遍。用典不僅深化詩歌意境,而且可收一箭雙雕之功效。近代著名革命家譚嗣同的《獄中題壁》,就是這樣一首絕命好詩:

獄中題壁

望門投止思張儉,

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

去留肝膽兩昆侖。

!(譚嗣同)

此詩的前兩句用了兩個典故,分別表示詩人在麵對死亡時一為求生一為托生的上下求索之情,為後麵兩句的泰然處之提供了心理基礎。張儉乃東漢人,因彈劾權閹侯覽,遭受迫害,逃亡避禍,相識之家即前往投奔,人重其名行,多破家收容之。杜根亦東漢人,因忤鄧後遭撲殺,未死,後鄧氏敗,官禦史。“忍死”指傳說杜根複生後裝死三天一事。最後一句的“兩昆侖”暗喻變法首領康有為和俠客大刀王五,以山喻人以見其人品出類拔萃。

言誌的詩,一般說來,都有自白的成分,將詩人的自我通過抒發誌向而有所流露。然而,自我表露有程度高低的不同,也有真實與否的區別。郭小川的《團泊窪的秋天》,抒發的是政治逆境中一種壓抑的戰士性格,今取其有關自述的若幹小節,以見其戰士式自白與表白的結合狀:

團泊窪的秋天

至於戰士的情懷,你小小的團泊窪怎能包容得下!

不能用聲音,隻能用沒有聲音的“聲音”加以表達:

戰士自有戰士的性格:不怕汙蔑,不怕恫嚇;

一切無情的打擊,隻會使人腰杆挺直,青春煥發。

戰士自有戰士的抱負:永遠改造,從零出發;

一切可恥的衰退,隻能使人視若仇敵,踏成泥沙。

戰士自有戰士的膽識:不信流言,不受欺詐;

一切無稽的罪名,隻會使人神誌清醒,大腦發達。

戰士自有戰士的愛情:忠貞不渝,新美如畫;

一切額外的貪欲,隻能使人感到厭煩,感到肉麻。

戰士的歌聲,可以休止一時,卻永遠不會沙啞;

戰士的明眼,可以關閉一時,卻永遠不會昏瞎。

請聽聽吧,這就是戰士一句句從心中掏出的話。

團泊窪,團泊窪,你真是那樣靜靜的嗎?

(郭小川)

與郭小川式的急於表白的急切心情相比,博爾赫斯一類大文豪的自白要心情平靜得多,心態正常得多。後者不是在人格外層的防護層上施加厚厚的一層防護網,而是在從人格深層或中心向外散發出存在的意味,給人一種寧靜而致遠的感覺。

界限

有一句魏爾蘭的詩我不會再去回味,

有一條就近的街道卻是我的禁地,

有一麵鏡子最後一次照過我的容顏,

有一扇大門已經被我永遠地關閉。

我的藏書(就在我的眼前)當中,

有的我已經不會再去觸摸。

今年夏天我就將年屆五旬,

死亡正在不停地將我消磨。

(博爾赫斯)

綜上所述,從知情意三方麵來說,人的心理對應於三種不同的詩歌。知識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豐富,哲理變得愈加簡潔。感情隨著閱曆的豐富而深沉,表達愈加含蓄真摯。意欲則隨著經驗與情感的增加而淡漠,意願日少而顯其淡泊。故而,從血氣方剛的青年到智慧圓熟的老年,人的詩句多有不可想象的變化。而傳統認為詩歌隻是青年的專利的說法,倒有點不準確了,至少是有點太過局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