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鷹
當黑夜把世界裹在屍布之中
你不祥的叫聲令世人警覺劃破夜空
以一個不隱惡的忠實報導者的名義
你抓起耗子奮飛的身姿多麼瀟灑
證明了你不僅僅是一位預言家
而且敏於行一如此刻落實在枝頭
可那機敏的眨眼又是什麼意思
眨眼嘛你眨了眨眼表情神秘
東方人啊難道不是智慧
(朱墨)
古人好用典,因而借助於典故抒發豪情的就比較普遍。用典不僅深化詩歌意境,而且可收一箭雙雕之功效。近代著名革命家譚嗣同的《獄中題壁》,就是這樣一首絕命好詩:
獄中題壁
望門投止思張儉,
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
去留肝膽兩昆侖。
!(譚嗣同)
此詩的前兩句用了兩個典故,分別表示詩人在麵對死亡時一為求生一為托生的上下求索之情,為後麵兩句的泰然處之提供了心理基礎。張儉乃東漢人,因彈劾權閹侯覽,遭受迫害,逃亡避禍,相識之家即前往投奔,人重其名行,多破家收容之。杜根亦東漢人,因忤鄧後遭撲殺,未死,後鄧氏敗,官禦史。“忍死”指傳說杜根複生後裝死三天一事。最後一句的“兩昆侖”暗喻變法首領康有為和俠客大刀王五,以山喻人以見其人品出類拔萃。
言誌的詩,一般說來,都有自白的成分,將詩人的自我通過抒發誌向而有所流露。然而,自我表露有程度高低的不同,也有真實與否的區別。郭小川的《團泊窪的秋天》,抒發的是政治逆境中一種壓抑的戰士性格,今取其有關自述的若幹小節,以見其戰士式自白與表白的結合狀:
團泊窪的秋天
至於戰士的情懷,你小小的團泊窪怎能包容得下!
不能用聲音,隻能用沒有聲音的“聲音”加以表達:
戰士自有戰士的性格:不怕汙蔑,不怕恫嚇;
一切無情的打擊,隻會使人腰杆挺直,青春煥發。
戰士自有戰士的抱負:永遠改造,從零出發;
一切可恥的衰退,隻能使人視若仇敵,踏成泥沙。
戰士自有戰士的膽識:不信流言,不受欺詐;
一切無稽的罪名,隻會使人神誌清醒,大腦發達。
戰士自有戰士的愛情:忠貞不渝,新美如畫;
一切額外的貪欲,隻能使人感到厭煩,感到肉麻。
戰士的歌聲,可以休止一時,卻永遠不會沙啞;
戰士的明眼,可以關閉一時,卻永遠不會昏瞎。
請聽聽吧,這就是戰士一句句從心中掏出的話。
團泊窪,團泊窪,你真是那樣靜靜的嗎?
(郭小川)
與郭小川式的急於表白的急切心情相比,博爾赫斯一類大文豪的自白要心情平靜得多,心態正常得多。後者不是在人格外層的防護層上施加厚厚的一層防護網,而是在從人格深層或中心向外散發出存在的意味,給人一種寧靜而致遠的感覺。
界限
有一句魏爾蘭的詩我不會再去回味,
有一條就近的街道卻是我的禁地,
有一麵鏡子最後一次照過我的容顏,
有一扇大門已經被我永遠地關閉。
我的藏書(就在我的眼前)當中,
有的我已經不會再去觸摸。
今年夏天我就將年屆五旬,
死亡正在不停地將我消磨。
(博爾赫斯)
綜上所述,從知情意三方麵來說,人的心理對應於三種不同的詩歌。知識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豐富,哲理變得愈加簡潔。感情隨著閱曆的豐富而深沉,表達愈加含蓄真摯。意欲則隨著經驗與情感的增加而淡漠,意願日少而顯其淡泊。故而,從血氣方剛的青年到智慧圓熟的老年,人的詩句多有不可想象的變化。而傳統認為詩歌隻是青年的專利的說法,倒有點不準確了,至少是有點太過局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