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怎樣,如果我說我不再等待
那將怎樣,如果我說我不再等待!
那將怎樣,如果我衝出肉體的閘門——
逃走,向你奔去!
那將怎樣,如果我銼掉這凡人的軀殼——
看看哪裏被它傷害,也就夠了——
然後跨入自由的天地!
他們,再也,拿不住我!
城堡會呼叫,槍炮會懇求——
這時,對於我,已毫無意義——
就像,一小時以前的,笑——
或是花邊,或是巡回演出——
或是有誰,昨天死去!
(愛米利·狄金森)
顯然,在狄金森那煩躁的等待中包藏著衝決一切傳統和軀體束縛的勇氣,這是值得肯定的。不過,作為一個完整的人類女性形象的另一麵,卻也不應忘記林徽音那中國女性式的擔心和自勵,和那同樣是發自靈魂深處不無恐懼的一聲“別丟掉”:
別丟掉
別丟掉
這一把過往的熱情,
現在流水似的,
輕輕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在鬆林,
歎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存著那真!
一樣是月明,
一樣是隔山燈火,
滿天的星,
隻使人不見,
夢似的掛起,
你問黑夜要回
那一句話——你仍得相信
山穀中留著
有那回音!
(林徽音)
這似乎要等同於“勿忘我”了。不過,女性對於生活,平心而論,除了偶爾有過分的奢侈之望,一般並無太多的要求。在女性的世界裏,一片三葉草,似乎是必不可少的,但也不一定真的如此完滿。造一片女性生活的草原,狄金森說:
造一片草原
造一片草原要一株三葉草和一隻蜂。
一株三葉草,一隻蜂,
再加一個夢。
要是找不到蜂,
有夢也成。
(狄金森;朱墨譯)
有夢也成。幾乎已到達女性的中心了。在這裏,“夢”是第一位的,現實並非總是比幻想更重要。在“也成”中,又包含了多少可以討價還價的理由和機會啊!但一定有“有”,若連有也沒有,就斷然不成了,就不成樣子了。
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我們在本章隻講女性詩,一點也不講男性詩。因為我們在其他地方用太多的篇幅和語言講了太多的男性詩,盡管同時也有意無意地包含了女性詩。盡管有時候,女性寫的詩也令我們真偽難辨——一點也不缺少英雄豪情和詩歌才能,但這裏還是要留一片獨立的天地給女性和她們的詩,為的是要“有”一片女性的獨立的自由的天地,盡管我們講女性多於女性詩。也許,通過女性詩,我們隻能這樣講女性,也許明白了女性,女性詩就自在其中了吧。
可是,講到夢,難道對男人不也同樣的需要和重要嗎?是啊,是啊!豈不聞詩是離不開夢的嗎?哲人曰:
“詩的存在主義的大問題是夢想狀態的保持。”
([法]加斯東·巴拉什)
“為了你自己,成為一個夢吧!”
([法]讓·魯瑟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