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來自城東的打鐵鋪子裏麵,隻見,一名素麵朝天、不修邊幅的少婦手拿菜刀,惡相凶容地衝了出來,破口大罵道,“挨千刀的混蛋東西,你還有臉回來啊,怎麼不玩野了心幹脆死在外麵多好啊。”
站在門口的莫鐵匠微微皺著眉頭,隻得苦笑著百般討好道,“夫人,為夫可是想死你了”,說著,連忙上前一個熊抱摟住她,順勢眼疾手快地搶過她手上還沾著菜葉子的刀,嬉笑道,“為夫在外奔波一年,卻要累得夫人芊芊玉手幹此粗活,著實是委屈了夫人啊。快要為夫瞧瞧,夫人的小手可有損傷。”
“呸”,莫夫人狠唾一聲,猛地將他推開,不依不饒道,“你少拿這些甜言蜜語來哄騙我。以前你三天兩頭地就往外跑,我也就勉強忍了。沒想到,你是越來越過分,這次居然連鈺兒也拐跑了。要知道,鈺兒可是我們莫家長門的獨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非把你千刀萬剮了不可。”
莫鐵匠聽著心下老大不樂意,怎麼他這個當丈夫的竟還不如一個小崽子在家裏有地位,唉,也罷,趕緊獻寶似地把兒子推了出來,“鈺兒這不是好好地嘛,這一路人,為夫可是百般嗬護啊,寧願自己餓著,也絕不敢讓鈺兒少吃了一口。你瞧瞧,才出去了一年,這小子又長結實了不少吧。”
莫鈺被推搡著進了莫夫人的懷裏,不禁沒好氣地白了他老爹一眼。這一路上,他倒是真沒少吃一口,可他這個老爹也沒少留有後招對付他,還美其名為“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牽駱駝、背行李、做跑腿……這麼折騰了一年多,若是不長結實了那才叫怪呢。
“鈺兒”,莫夫人見到心心念念的兒子恨不得一口含在嘴裏麵,又是親又是抱,“快讓娘瞧瞧,嗯,是長結實了,個兒也高了。可瞧這小臉,都曬黑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可不是——”,莫鈺剛要張口狠狠地告老爹一狀,莫鐵匠見狀連忙插進嘴來,“我說得沒錯吧”,得意地拍了拍莫鈺的腦袋後,他笑得更加起勁起來,“這小子在家都快被寵成小大王了,應該帶他出去磨練磨練才行,要不然,將來怎麼能有大出息,咱們可是肩負著要把他培養成莫氏族長的重任呢,絕不能鬆懈呢。”
“話是這麼說,可鈺兒才十二歲,要磨練也要等他再大一點啊”,莫夫人心疼地摟住兒子,早將剛才的怒氣拋到九霄雲外了,眼裏心裏隻剩下一個寶貝兒子。
“娘啊,鈺兒不是小孩子了”,莫鈺趁機地從他娘的懷裏掙脫出來,乖乖笑道,“爹十歲時就可以在鋪子裏獨當一麵了,鈺兒雖說不及爹在鑄鐵上有天賦,但也希望能多多幫到爹呢。”
“你別聽他在那胡吹了”,莫夫人冷哼一聲,臉色陰沉地甩了莫鐵匠一眼,道,“打個破鐵掌,五六歲的小孩都會。我鈺兒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以後別跟著你爹胡鬧了,要不然,將來一定會跟他一樣沒出息。”
“哦,知道了,娘”,莫鈺笑著扭頭看了他爹一眼,不懷好意地吐了吐舌頭。
“臭小子”,莫鐵匠暗罵道,“就知道拿你娘對付我。早知道,在路上就該好好收拾你一頓才對。”
正當他父子二人以眼針鋒相對時,莫夫人卻突然叫了起來,“咦,那駱駝上的是什麼人啊?”
“這是我們在路上救回來的”,莫鈺小跑過去,牽著駱駝來到莫夫人跟前,“娘,你來瞧啊,爹說這人是個道士,鈺兒還是頭一次見到道士呢。原來中土的道士都是穿著紅衣服,看起來就像唱戲的似地。”
“道士?”莫夫人上前細眼一瞧,皺眉道,“你們難道忘了莫家的祖訓嗎?來路不明的人是不能留在城裏的。”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莫鐵匠一把搶過莫鈺手裏的韁繩,抬起駝背上那人的臉,“你瞧這人長得文質彬彬,看來也不算是個壞人,況且又是個出家人。不是有句話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救了個出家人,那就勝造十四級浮屠了。”
莫夫人被他氣得無奈笑道,“不倫不類,一個是道士,一個是佛語,況且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出家人,或許隻是穿著道袍出來招搖撞騙呢。。”
“是是,夫人說得極是,為夫定唯夫人之命馬首是瞻。夫人說救就救,說丟咱就丟。”莫鐵匠深深地打了個揖。
莫夫人終是被他逗得低笑出聲,不得忍笑道,“算啦算啦,反正也馱回來了,再扔出去,豈不是弄得咱們造孽了嘛,快把他抱進去吧,看看還能不能救。”
“鈺兒,我就說嘛,你娘最是有菩薩心腸的人了”,莫鐵匠笑著對兒子眨眨眼睛,“若是換做別人,誰能比得上你娘的善心,以後定要像你娘那樣才是啊。”
“是”,莫鈺懶懶應道,拉過另一頭駱駝的韁繩,牽引著就進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