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對半火了:“好小子,啊?金河給你增加了工資,你毛病也增加了不是?老子好心和你說話,你不接言呐?”
王瞎子在那頭搭茬:“你就不用挑揀他的毛病了。小後生體檢,查出病來了!”
六對半還是不在乎:“查出病來,看病嘛!牙疼吃豆子,頭疼碰柱子,什麼病有什麼對付的辦法嘛!不吃飯,病就沒有啦?——半拉子,起來吃飯去!”
王瞎子因為有著忌諱,不直接說:“後生的病不是小病,不是一般吃藥打針能頂用的!”
六對半依然冒涼腔:“吃藥打針不頂用?牙疼,拔了;眼疼,挖了!——半拉子,起來吃飯!不管什麼病,你精神不能倒,大蒸饃,你一定要吃飽!”
“醫生說,我頂多還能活兩年。”半拉子哀哀的,就要哭了。
六對半這下聽清了:
“體檢,體檢,一早不用體檢,哪有這些事?我看你整天打裏照外跑得怪歡實!你,你還當沒體檢,你啥也不知道,你今天還能不吃晌午飯?”
半拉子眼睛軲轆一圈,翻了半個身。
六對半轉頭讓王瞎子給半拉子打上一卦:“我保證不給你彙報!看後生還能活幾年?看醫生是不是胡說哩?”
這麼大的事兒,王瞎子不敢胡來。
半拉子查出了腎病。
苦力們吵吵,說半拉子隻好卷鋪蓋了!大家相處一場,都覺得不忍。可是,無法可想。
小馬問過醫生,除了換腎沒辦法,可換腎得十來萬呐。
他有些氣餒:“這都是侯老板的遺留問題。隨便招工進來,不體檢。現在查出這麼嚴重的病,算誰的?”
四福旺一聽十來萬,瞪大了眼,“十萬?天爺爺!煤礦上出了事故,砸死一口子也就兩三萬!老百姓,打工族,真是死得起、病不起呀!”
金河聽了他們的彙報,問銀河:“你是帶工班長,說說你的看法。”
銀河站起身,比比劃劃的:“哥,我是這麼想的。假如你病了,我管不管?或者兄弟我病了,你管不管?——就這!”
金河其實已經考慮過了:“兄弟,你說的好!小苗是咱們的小兄弟,咱不能見死不救。給小苗換腎吧!”
四福旺先驚訝了:“金河,十來萬呐!花公司的錢,那就是你的錢呀!”
“公司的錢,其實是咱們大夥兒一塊賺的。就算是我名下的錢,錢到底是幹什麼用的?我個人戶頭上多十來萬少十來萬,比起能救一條生命,哪個更重要呢?”
可是,小馬提出現在公司戶頭上沒這麼多錢!
金河已經有過盤算:“換腎的錢,咱們分成幾塊來考慮。一塊,社會保險,因為公司給職工辦了保險;一塊,公司出。公司這段生產緊張,不興扣苦力們的獎金。咱們是不是動員大家來一個自願捐助?——抽空小馬動員一下,兩個班長給咱帶個頭!”
小馬說:“咱們是個小公司,沒閑人,跑醫院、動手術、術後護理,還得人手。都是些扛麻袋的,誰來護理?”
銀河提出讓鶯鶯負責護理,她也懂些醫道。
金河考慮鶯鶯離不開。職工夜校,學前班,她還要去進修教師資格。她太忙了。
“我看這樣,半拉子也不適宜住工房、吃集體食堂了,幹脆吃住、護理,都交代給高馬麗那兒!”
四福旺對銀河嘀咕:“半拉子這回算是揀著啦!象六對半,恐怕要埋怨他自己總也不病,吃了虧呐!”
銀河好生得意:“我哥!這樣的老板!你們哪兒找去?”
178
金河經過周密考慮,決定做外貿。與財茂公司吉根茂合作,這就需要與溫小寒聯係。
他打電話過去,溫小寒要麼說太忙,要麼不接。他以為肯定是上次有關“情侶卡”的事,溫小寒給高馬麗道歉什麼的,心裏結了疙瘩。
他便開著車,親自上門去找。終於在健美中心找到了溫小寒。
溫小寒正在一架複合健身器上做仰臥起坐,自顧喘氣。看見金河,也不停下。
金河拾訕著:“果然沒空,忙著優哉遊哉玩兒健美呢。”
溫小寒冷冷地說:“我們老板不在,你最好還是不要和我單獨見麵!你們家的高馬麗,我可是惹不起!好家夥,什麼以前的情侶之類的話,都給吉根茂端出來了!”
金河才知道原來這麼還有一出,他隨手擊打身旁的沙袋,說:“殺人三千,自損八百。打擊他人,至少會有部分力道反彈回來。”
溫小寒氣衝衝地說了句:“我自作自受,活該!”
下了器械,要去衝澡。金河攔住她,
“我要和你談正事。”
溫小寒引用了他說過的話:“我這樣的女人,心術不正,談啥!你還是等吉根茂從廣東回來,直接和他談。”
金河也不生氣:“你這辦事處拒絕與客戶談生意,哈哈,至少也是不作為。——莫非,你的房子已經到手了?”
溫小寒終於站住了:“對女士,最好別問年齡;對商人,最好別問錢財。——追上這兒來,匆匆忙忙找我,到底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