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多少處女膜破裂,多少盛開的花朵閉合;多少陽痿變得挺拔,多少精子喪失了做人的資格;多少神話配上卡通,多少禽獸配上人話;多少皮囊裝錯了別人的靈魂,多少靈魂飄蕩落寞!流離失所啊!多少家園荒無人不歸。歸,還是不歸?走,還是不走?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的出口成章的朗誦讓裏外屋的同學都喝彩了。
小賴幾乎要站立不穩,金河扶他出去,坐在靠牆的凳子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小賴自顧自說:“看看,沒有你的座位,沒有我的座位,咱們是貼在旁邊,叫做‘出席聚餐會的還有,小賴,石金河等’。我看出來了,坐在那兒興高采烈的大都有了出路,我是要獨自回縣城了。上帝救大家,各人顧各人罷了。我,還有你,在這兒和人家城裏人耗什麼神?”
金河說:“小賴,你也別太悲觀。同學一場,臨別聚餐,我們也得高興些!同學幾年,誰不知道誰呢,咱們有什麼不如人的,智商?情商?什麼都不差。我們出身在鄉下,但我們到底來省城讀過了大學,我們接受了當代城市文明的熏陶,我們不會永遠還是鄉下人!”
小賴卻又沮喪了:
“我是得回小縣城;我們剛剛踏上同一起跑線,突然有人宣布,鄉下人不能穿跑鞋,隻能赤腳板子與人家賽跑,我們怎麼能追得上?”
金河拍拍同學的手,“算了,什麼起跑線,那根本就是一種虛幻的平等。我為了上學,或者說,為了讓我上學,我的兄弟獻出了讀書機會。我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你說的那起跑線了,我不怵與任何人賽跑!可是沒有那線,沒有發令槍!既然從未有過,我們就不曾失去。來,同學,讓我們打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讓我們打起精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製作間的二棒抽著煙,斜眼瞟著石金河。
看來,金河也喝多了。
5
同學聚餐一直鬧騰到深夜才接近尾聲。
陳爾東來櫃台前會帳,走的跌跌撞撞,溫小寒幫扶了,關切地問:
“你還能行?”
“有你在,我當然能行。田老板,買單。”
特意前來親自炒菜的田老板將圍裙解了,坐在櫃台後,找到菜單,一扒算盤:
“兩桌飯,帶酒水,五百二十五元,金河的同學嘛,咱打八五折!四百五十元,零頭抹了,整數四百,怎麼樣?”
陳爾東眯著眼掏出五張百元大票,拍在桌上:
“不!就按五百!你這小店,稀稀惶惶的,我們還能讓你優惠呀?五百,收起。”
田老板堆滿了笑,但不收錢:
“你們都是大學生呀,畢業聚餐能選中我這《又一村》,小店生光!八五折,就按八五折。你選中咱這小店,還不是因為金河在這兒,你也給金河一個麵子!”
陳爾東脖頸一挺:
“怎麼?五百你嫌少?那就六百!六六大順,圖個吉利!給你說實話,我老爸單位能報銷,不差這百八十塊!我不欠什麼人的人情!”
他拍下六百元。老板把那一百元放回他衣袋裏。隻按五百元收了。
會賬的一幕石金河也在旁邊看了個明白。他走進製作間,看了看高馬麗:
“來,給我二十元錢。”
高馬麗不解地問:“你要做什麼?”
“給二十!借你的,成嗎?我家銀河不肯借錢給我,你也不肯嗎?”
帶了酒意的金河從高馬麗手裏接了二十元,攔住溫小寒和陳爾東的去路:
“陳爾東,這是我的用餐費,請收起。”
酒熱中的陳爾東還沒反應過來,溫小寒先變了臉色:
“金河,你別這樣。你明明聽到陳爾東說能報銷的了,大家都吃飯啦,又不是你一個,你幹什麼呀你!”
金河把錢往陳爾東衣袋裏一塞:
“裝起。我石金河沒本事給大家報銷,但我還能掏得起自己的飯費。我可不能落這個名聲——白吃過誰的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