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啊…明明是聖誕夜…
12月22日。
天氣有點陰暗……
我不喜歡心情也跟著天氣變得沮喪，開朗樂觀是我的座右銘啊……。但是，我還是覺得有點提不起勁。
我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了……一切都是逼不得已……。麗子的徹夜不歸……。
算了！一定就如麗子所說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對！就把它忘了吧！反正麗子也說自己喝醉，什麼也不記得了。不……不記得的隻有麗子……其實……。
不會的！
永田他絕不會對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孩子做那種事……（那種事……那種事……就是那種事啦！）
我相信他！絕對相信他！
是啊！我幹嘛這麼慌張！麗子隻是借住在永田的房間而已啊！跟住我房間沒有什麼不一樣！對！沒什麼不一樣！應該沒什麼不一樣……。
徹夜不歸……。實際上，麗子從離家出走的那一天起就已經開始徹夜不歸……。不過，她肯坦誠地認錯倒是相當令人意外。
「讓你們擔心了。我用我的名譽保證一定會賠償各位的精神損失。不……請別在意你們所犯的過失，一切都怪我的經驗不足……太不了解一般平民的生活方式，這就是我們上流社會的悲哀啊……。聽我這麼說，或許你們還不能了解我的心情……」
分不清她到底是道歉還是炫耀。麗子身著向永田借來的男用襯衫和寬鬆的牛仔褲坐在美夏雙親的麵前。
「啊……不不……請萬萬別這麼說。還請您以後多多的指導。」
美夏的父親配合麗子的語法，也回了一套必恭必敬的客套話。當然，經過永田事先的說明，美夏雙親才沒有對麗子這番不知是褒是貶的話動怒。麗子也得以在長壽庵繼續借住。
從這一天開始，麗子似乎有點改變。
「小姐——！給我冷豆腐！」
在生意最忙碌的時候聽到客人的喹喝，以前的麗子要是心情好就來個相應不理，情況不對勁的時候就像往常一樣說教，要不就直接從頭上一杯水給他倒了下去。
然而……。
「好的。如果準備好的話……要送到您桌上嗎？」
臉上還掛著個略帶痙攣的微笑。
就服務業來說，送到客人桌上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麗子實在過於客氣的說法反而使得客人誠惶誠恐。
「啊……不用了。你太辛苦了。」
有些好色的上班族還是男學生，幹脆就動手自己端了。
美夏的雙親與其說佩服，還不如說是嚇呆了。
所以，托了麗子的福再加上天氣寒冷，店裏的生意比往年的這個時候好太多了。
有問題的是美夏。
要是依照她原本的性格，店裏不但生意好，而且又多了個不要錢的招財工讀生，她不樂得手舞足蹈才怪……。然而現在的她，表情卻是複雜的。
麗子的變化，是在和永田共渡一夜（這樣寫……好像有點誤導）之後才開始的。本來美夏可是長壽庵的招牌西施，有不少學生或中年男人是衝著她而來的。如今隻要一沒看見麗子的蹤影……
「喂……那個奇怪的工讀生呢？」
幾乎所有的客人都會來上這麼一句。問的人是沒有惡意，但聽在耳裏的美夏可有點不是滋味。
而麗子卻不明白這一點。
「啊……她現在是休息時間……」
當美夏正在萬分抱歉似地跟客人解釋時，順風耳的麗子卻從裏麵衝出來往客人的身邊一坐。
「哎呀……歡迎光臨。今天這麼冷您還能大駕光臨，真是我的榮幸。要不要來點什麼熱的暖暖身子啊？」
好像來到什麼特種營業的場所一樣的說詞。聽在耳裏的男客們可是相當受用。
「那……就照麗子小姐的意思吧……」
接著就是麗子一陣勝利似的笑聲。叫美夏想不反感也難。
「我……覺得那樣不太好。」
那一晚，美夏對著睡在自己隔壁的麗子低語。
「是嗎……？」
極少勞動的麗子在幾天的店員生活下簡直是累壞了。像今天也是，和美夏的弟弟互搶著盤中的菜而結束晚餐後倒頭就睡。所以對於美夏的異議是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然而聽到麗子應付似的回答，美夏越發火大。
「我們家是麵店啊！又不是酒吧！沒有必要向客人諂媚！你那種態度實在太奇怪了！」
低語一下子變成怒吼。
「你怎麼了？突然這麼大聲。」麗子翻身過來麵對美夏。
「因為你那種態度就像在強迫客人吃東西一樣啊！哪有那麼多人會吃鍋燒麵再加豬排飯！通常隻要一種就能吃飽，都是麗子強迫客人點餐結果吃不完又丟掉，這不是浪費食物嗎！」
「我並沒有強迫他們啊。隻是遵照他們的意思安排而已。而且點高單價的食物，賺錢的也是店裏不是嗎！？」
「不是賺不賺錢的問題！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想吃而吃不飽的人啊！隻要一想到他們，怎麼還能輕易地把半盤豬排飯或天婦羅麵裏的蝦子丟進垃圾桶裏！」
「那就把客人沒沾過的東西轉給別人不就行了？」
「這麼做的話，我們可是會被衛生署取締而勒令停業的！」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家有我家的做法，你就不能照著去做嗎！？」
「照著去做……！？美夏，你的意思是要我服從！？」
「這裏是我家啊！」
爭執到最高峰，兩人終於站起來瞪視著對方。
「喂……你們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像裁判員似的，美幸插了進來。
「美幸！從今晚開始，我可以借住你的房間嗎！？」
還沒得到回答，麗子就扛著棉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美夏的房間。
怒視著憤然離去的麗子，美夏也二話不說地鑽回了被窩。
「姐……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你也不應該藉題發揮啊。」
「什麼意思……！？」
現在美夏容不下一個嘲諷性的字眼。
「你知道什麼！？無意繼承家業的人就別亂插嘴！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才會這麼說的！」
得到的是美幸意想不到的冷淡反應。
「你要是再壓抑自己的情緒，就算到手的東西也會跑掉。」說完，美幸輕輕關上了門。
門聲一落，美夏的眼淚就噗通地掉了下來。她心裏清楚得很，自己為何如此煩躁不安……。隻有一個原因。
鳩占雀巢……。
原本想藉著援助麗子來成就自己深埋的戀情，沒想到便宜反而被別人占去。奪回來不就行了？但美夏本身個性上的潔癖不容許她這麼做，沒有所謂的運動精神。況且，永田也不是物品。
在這高中生活的最後一次寒假裏，美夏終於體會到別人的情感和生活方式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範圍。
「呃……關於永田的事……」
一移到美幸的房間，麗子迅速地鋪好床墊後就把棉被往自己頭上一蓋……但是美幸的一句話又令她再度翻身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