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賭咒最早將流與逝組成詞彙的那個人,也嘲笑一切認為流與逝必然密不可分的那些人,但是,我卻無力讓流逝一詞在世人心目中流逝。
在辭典中,除了等級的解釋外,流幾乎都和移動相聯係,流動、流傳、流行、流轉、流放、流竄、流民,等等,而逝的唯一解釋就是過去和死亡。
流的結果就一定要逝嗎?逝的前提就一定是流嗎?
我知道,世上的一切都在移動,包括動物和植物,包括固體和液體,包括最大的東西和最小的東西,包括思想和情感等等,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哪怕是最穩定的物質在以光年為單位的時間內,也要或外在或內在地移動;我也知道,一切終會過去和死亡,包括我和我的朋友,包括我愛過的妻子和情人,包括我一直祝福健康長壽的親人和某些長者,包括部落和民族,包括政黨和國家,包括人類和地球,包括太陽和月亮,包括星星和宇宙等等,不想過去和死亡是徒勞的,萬歲和萬萬歲也不過是心願和數字的概念。
然而,在我們有限的生涯中,在人類有限的存在期,雖然移動和變化,卻並非一切都會過去和死亡,或反之。
在某個特定的空間和某個特定的時間內,某個特定的東西可以流,不可以逝,也可以逝,不可以流!
比如愛,比如恨,比如精神,比如罪惡,此類可流不可逝、可逝不可流的東西起碼於我是存在著的。
我的愛在移動,但被我真心愛過的絕不會過去和死亡,我的恨也在移動,但被我刻骨恨過的同樣絕不會在我靈魂間過去和死亡。有一些精神在人類的曆史中流過了數千個年頭,但依然生龍活虎般活著,有一些罪惡從一出生就被宣布過去和死亡,並永遠不許其再生。
不能讓愛流逝,這是人類延續和繁榮的唯一支撐,不能讓恨流逝,這是維護良心和正義的唯一法則,所以我賭咒創造這詞彙的人;讓精神隻流不逝,這是文化傳承和文明光大的唯一方式,讓罪惡隻逝不流,這是扼殺醜陋和懲罰邪惡的唯一途徑,所以我嘲笑認為這詞彙必然密不可分的那些人。
我不是在詁訓,也不是在詮釋,更不是在教誨,而僅僅是在希望,盡管這希望也在我的無奈中流逝。
流逝,一個讓人感傷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