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弓是時評家,客氣或不客氣地說,他是我和許多還關心國家大事及海南發展的人眼中的海南第一時評家。他在紙媒、廣播、電視、網絡還有餐桌上發表的時評言論,語言之犀利,觀察之敏銳,思想之深邃,反應之快捷,都讓他盛名之下,其實不虛。我曾直言,與他在電視及網絡視頻《老爸茶坊》對聊30分,勝似一頓饕餮大餐,還捎帶著下肚半斤正宗茅台。
盼著看到他的時評集,以增加書櫃的份量和內涵,可他卻突如其來地送來了一本厚厚的散文集《閑庭信步》(新華出版社2011年11月版),儼然一副在記者隊伍中俺是著名作家,在作家隊伍中俺是著名記者的得意神態,明顯是撈過界搶了別人飯碗卻還不愧疚。
那麼,我必須明了我的飯碗為什麼變小了,所以不得不認真閱讀矢弓先生的文字,以搞清他在閑庭裏散的哪些步。這些散步分為寫真、瀟灑、思考、情趣4輯,篇目竟有百六十之多,內容是天上地下、客觀主觀、吃穿住行、娶妻生子、男人女人、狗虎牛鼠、愛恨情仇、周遊列省(因為愛國,他至今不出國,所以筆鋒還沒斬到境外)等,基本上包羅萬象,將人生一網打盡。
瀏覽全書,甭管是寫家與國,還是芒果與荔枝,甭管是寫山與海,還是月餅與茶葉,甭管是寫生與死,還是情人與外遇,甭管是寫風與雨,還是玫瑰與美人,都先是很作家,很小資,很文藝,很才華地娓娓道來,從容不迫,貌似賢人雅士,很像要獲得魯迅文學獎的樣子,也就是說,很散文的樣子。然而,一扯到國計民生(要害在於,他眼中的任何事都會在三句話後就跟國計民生緊密聯係在一起了),他的行文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變了一副形態,時評家的嘴臉頓時暴露無遺。尖刻、鞭韃、義憤,洞察、分析、概括,評與論如火山般爆發出來,於是,散文再不散,也再不文。
我想,作為時評家的矢弓所寫出的散文,也許隻有思考過類似問題的人才更能理解和欣賞,這不僅僅是因為個人的經曆要產生同一性,重要的是不同年代的思想是否能夠在瞬間產生重合與共鳴。
我還想,把精神說清楚是一個很艱難但又很愉悅的誘惑,矢弓先生顯然經受不住這種誘惑,如同追逐初戀情人一樣試圖把精神向人們仔細描述,因而,他的幸福不在於文體本身,而是在於他所闡述精神的被大眾認同度。從文本中看出,他很清楚地知道人類的幸福與不幸福和生與死一樣,處在一個交叉點上,一出生便開始入死,於是,他無需再去勘破幸福與否及生死謎團,隻是沿著自己精神的家園信步。
我也想,試圖表現散文家風采的時評家矢弓,在詩意的發現與憤怒的遭遇之間,會選擇前者還是後者?在激活靈感與激活思想之間,是渴望前者還是後者?在愛人與被人愛之間,是尋找前者還是後者?在齊家與平天下之間,是崇尚前者還是後者?我一下子做不出結論,他大概也會難以回答。
人最說不清楚的是自己,哪怕他是哲人!哪怕他是但丁再世!
因而,充滿糾結的矢弓先生很難有一塊閑庭,即使他為自己虛幻出一塊閑庭,也不勝信步,他太憂國,也太憂民了,信步於他成了奢侈,成了逃世!
其實,我曾發現,矢弓先生編故事的能力很強,他沒成為一個優秀的小說家,實在是海南比較蕭條的小說領域的一大損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