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封信引發的血案(3 / 3)

“可憐的柯斯莫!……就是這個案子讓他為我那點偵探的小伎倆而折服。他經常對我說:‘佩雷納,我要是被人謀殺了,你要向我發誓,要查出真凶。’有個揮之不去的念頭一直縈繞在他腦海裏,就是他自己將死於非命。”

警察總監說道:“可他的預感沒有道理呀。柯斯莫·莫寧頓並不是被人謀殺的啊?”

堂路易說:“總監先生,那您就錯了。”

總監猛然一驚,連忙問道:

“什麼?您說什麼?柯斯莫·莫寧頓……”

“我說他並不是如人們所認為的,是打針失誤致死的,而是如他自己所擔心的,死於非命。”

“可是,先生,您這樣說沒有根據。”

“總監先生,我是有真憑實據的。”

“難道您了解什麼隱情?當時也在現場?”

“上個月我並不在場。老實說,即使我到了巴黎,因為不常看報紙,我也不會知道他去世的事,是總監先生您剛才說起我才知道的。”

“先生,如果是這樣,那麼您能知道的,也就是我知道的這些呀!您得相信醫生的診斷啊!”

“很抱歉,我覺得醫生的診斷不能使人信服。”

“可是,先生,您究竟有什麼權利這麼說話?您有證據?”

“有。”

“是什麼?”

“您自己的話,總監先生。”

“我自己的話?”

“總監先生,就是那幾句話。您先說莫寧頓行醫,醫術很高明,後來卻說,他自己注射一種針劑,不小心引發炎症,幾小時後就死了。”

“對,我是說過那些話。”

“那麼,總監先生,我敢肯定,像柯斯莫·莫寧頓那種替人看病,醫術高明的醫生,給自己打針,不可能不仔細作消炎殺菌處理的。我看過柯斯莫工作,知道他是怎麼給人治療的。”

“那麼?……”

“那醫生就出示了死亡證。一般醫生沒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都是這樣幹的。”

“所以,您的看法……”

佩雷納轉身向公證人:

“勒佩蒂依先生,您被請到莫寧頓先生病床前時,發現有什麼不尋常狀況嗎?”

“沒有。莫寧頓先生已經是垂死之際了。”

佩雷納說:“無論怎樣不得法,一針打下去,引起這樣快的後果,這已經夠奇怪了。他沒有什麼痛苦嗎?”

“沒有……或不如說有……我想起來了,他臉上有褐斑。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時沒有的。”

“褐斑?那我的假設就成立了。柯斯莫·莫寧頓是被人毒死的。”

“是怎麼樣下的毒呢?”

佩雷納說:“在甘油磷酸鹽安瓿裏,或者病人使用的針管裏,一定放了什麼東西。”

“可醫生是怎麼看的呢?”總監補充道。

佩雷納又問勒佩蒂依先生:

“勒佩蒂依先生,你沒有讓醫生注意那些褐斑嗎?”

“請過的,但他忽略掉了。”

“是他的保健醫生嗎?”

“不是,他的保健醫生皮若醫生,是我的朋友,就是他介紹我去作莫寧頓的公證人的。皮若病了,我在病床前看到的,斷定是街區的一個醫生。”

總監翻出死亡證說:“他的姓名地址,這裏都有。貝拉瓦納醫生,阿斯托路十四號。”

“快去找他,把他領來。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找到他,別拖延。”

他又對堂路易·佩雷納說:“韋羅一小時前來過這裏,看上去驚慌不安,不太舒服,說有人監視他,又說要向我報告關於莫寧頓案件的重要情況,還說今晚將發生雙重謀殺案,是柯斯莫·莫寧頓被害一案的餘波,讓警察出麵調停。”

“你說他身體很不舒服?”

“看上去是,並且更為詫異的是,他的腦子好像也受了創擊。他小心謹慎地寫下一份報告給我,不曾料到這報告竟是一張白紙。瞧,這是信封和信紙。另外還有一個紙盒,裏麵裝著一塊巧克力,上麵帶有齒痕。”

“總監先生,那兩件東西,我能看看嗎?”

“當然可以,不過它們不會告訴您任何情況的。”

“可能……”

堂路易把那紙盒和黃信封認真端詳了許久。那信封上印著“新橋咖啡館”五個字。大家都等他發話,以為有了什麼意外的發現。但他隻是淡淡地說道:

“信封上和紙盒上的字跡不同。信封上的較模糊,有點顫抖,一定是模仿的。”

“這說明……這信封不是出自您那位部下之手,總監先生。我猜想,這位偵探在新橋咖啡館桌上寫報告,封好後,稍沒注意,被別人掉了包,信封上雖然寫的是同一個地址,但裏麵竟是一張白紙。”

總監說:“純粹是假設!”

“也許是的。但有幾條可以肯定,總監先生,就是您那位偵探的預感是有根據的,他已經被人嚴密地盯上了,他對莫寧頓遺產的調查幹擾了犯罪活動,因此他有很大的危險。”

“啊!啊!”

“必須救他,總監先生。從會議一開始,我就相信,我們碰上了一樁已經開始的犯罪活動。但願為時還不太晚,您的偵探還沒成為第一個犧牲品。”

“啊!親愛的先生,”總監叫道,“我很欽佩您這麼肯定,然而這並不是說,您的憂慮得到了核實。韋羅回來,就是很好的例子。”

“韋羅不會回來了。”

總監說:“為什麼這麼說?”

“他早就回來了,接待員親看見他回來的。”

“接待員也有可能看錯了。如果您沒有別的證據,說明這人……”

“我有,總監先生。韋羅回來了……在這留下了……在這記事簿上寫了幾個幾乎認不出來的字母。您的秘書沒有看見他寫,我也是剛才看見的。這不是他已經回來的證據嗎?而且是有力的證據。”

總監略有困惑。大家也都一臉惶恐不安。這時秘書回來了,說誰也沒見到韋羅,大家就越發憂慮了。

堂路易說:“總監先生,請您叫接待員來問下。”

接待員一進來,佩雷納不等總監開口,先問道:

“你確實看見韋羅第二次走進這間屋子嗎?”

“是的。”

“再沒有出去?”

“是的。”

“您就沒有走過神嗎?”

“半秒都沒有。”

堂路易喊道:

“總監先生,你有本年度的醫生名錄嗎?”

總監找出一本醫生名錄,翻了一會,說:

“名錄上沒有貝拉瓦納醫生,阿斯托路十四號沒有醫生居住。”

警察總監剛說完這些話,大家相對沉默起來。美國使館秘書、秘魯公使館專員十分重視地聽著這次談話。少校不住地點頭表示讚同:他覺得佩雷納沒理由出錯。

總監承認道:

“明顯……明顯……情況摻和在一起……甚至毫無頭緒……那褐斑……那個醫生……這個案件的確該認真查證一下。”

他似乎不由自主地詢問堂路易·佩雷納道:

“大概,在您看來,謀殺……與莫寧頓先生的遺囑可能有關?”

“總監先生,這我不清楚。難不成該假設有人已知道了遺囑的內容?”

“我覺得不會。您認為這可能嗎,勒佩蒂依先生。因為莫寧頓先生做事向來是很慎行的。”

“你的事務所也不可能泄密嗎?”

“誰泄密呢?隻有一個人經手這份遺囑,再說也隻有我掌握保險櫃的鑰匙。每天晚上我親自把重要文件鎖在保險櫃裏的。”

“你的保險櫃有可能被人撬開嗎?你的事務所遭過盜賊嗎?”

“沒有。”

“你是上午去見柯斯莫·莫寧頓的吧?”

“星期五上午。”

“從上午到晚上你把遺囑放進保險櫃以前,那份遺囑放在什麼地方?”

“大約放在寫字台抽屜裏。”

“有人開過你的抽屜嗎?”

勒佩蒂依顯得驚住了,答不出話來。

“難道?”佩雷納又問。

“啊!……是的……我記起來了……狀況是有些不對……那天,那天星期五。”

“您能肯定嗎?”

“能。”

“那天我吃了午飯回來,看見抽屜沒有鎖上,就把它鎖上了,當時沒啥懷疑,也沒怎麼在意,今天才知道……才知道……”

這樣,堂路易·佩雷納的假設就逐步得到了證實,確實,他是憑幾個疑點作的假設的,可是首先他憑的是一種直覺,一種洞察力,他沒有經曆這些事件,卻能巧妙地把這些事件串接起來,在他身上,這種直覺和洞察力真叫人暗暗稱奇。

總監說:“先生,您得承認,您的判斷,多少帶有偶然性,我們很快就可以用更客觀的事實來檢驗您的假設。我派了一個部下去調查此事……現在他應該在這兒了。”

公證人問:“是調查柯斯莫·莫寧頓的繼承人嗎?”

“首先是調查繼承人。兩天以前,他打電話給我,說他已經搜集到許多材料,甚至了解……啊,對了……我想起來了,他今天曾對我的秘書說,一個月前發生了一起暗殺案。柯斯莫·莫寧頓先生不是剛好死了一個月嗎?……”

他說著果斷地按了鈴。

他的秘書連忙跑進來。

“韋羅呢?”

“還沒有回來。”

“先生,您很清楚,韋羅要是在這裏,我們自然知道!”

“他在這兒,總監先生。”

“什麼?”

“總監先生,請原諒我的固執!我是說,一個人進來了又沒有出去,當然還在這裏。”

“難道他躲起來了嗎?”總監越來越生氣了。

“不,也許暈倒過去了,生病了……抑或死掉了。”

“那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就在那個屏風後麵。”

“屏風後麵除了一扇門外什麼都沒有。”

“什麼門?”

“洗手間的門。”

“好!總監先生,韋羅昏昏沉沉,以為是從您的辦公室進您秘書的辦公室,誰知進了那間洗手間。”

總監馬上疾走到門邊,欲要開門,卻又折了回來。是恐慌嗎?是想掙脫這令人咋舌地、極度自信的號令,就像操縱了事件本身一樣的影響?

總監說:“我真不能相信……”

“總監先生,請記著,韋羅的情報說不定能救兩條人命。一刻鍾都容緩不得。”

總監聳聳肩膀。可是佩雷納的神氣讓他信服了。他推開門。

他仍待著,也沒吭聲,隻是呢喃道:

“啊!果真如此?”

借著從窗戶毛玻璃上透進來的黯淡日光,大夥兒看到洗手間地上躺著一個人。

“偵探,韋羅偵探!”接待員奔過去叫道。

他和秘書一起把韋羅扶到辦公室一把扶手椅上。

韋羅還活著,隻是心跳稍為緩慢,甚至聽不到。他嘴角流出些口水,雙眼呆滯,臉部幾塊肌肉仍在抽搐,很可能是一種至死不泯的意誌在起作用吧。

堂路易低聲說:

“總監先生,您看,褐斑。”

在場的人都覺得害怕,有的按鈴喚人,有的開門呼救。

“醫生!”總監吩咐道,“快請醫生,還有教士,不能讓他……”

堂路易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

“無濟於事了,”他說,“那就盡力用好這最後的幾分鍾……總監先生,您允許嗎?……”

他朝將死的人俯下身,把那搖晃的頭靠在椅背上,語帶溫和地問道:

“韋羅,是總監在和您說話哩。我們想知道今夜會發生什麼事。您聽見了嗎,韋羅?要是聽見了,就閉上眼皮。”

韋羅的雙眼果真閉上了。這會是巧合嗎?堂路易緊接著問道:

“我們知道,您已經找到了羅素姐妹的後人,就是這後人中的兩個人麵臨著被謀殺的境況……這第二次謀殺就要在今夜發生。可我們不知道這幾個繼承人的姓名,他們肯定不姓羅素。您得告訴我們。請聽我說:您在記事簿上寫了三個字母,像是Fau……我沒弄錯吧?這是不是一個姓名的開頭呢?後麵是什麼字母呢?……是b?還是c?”

可是偵探無血絲的臉上,絲毫沒有表示。他把頭緊緊地低到胸前,發出幾聲厚重的喘息,接著渾身一顫,就不動了。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