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他也出門了,把那些監視他的警察拖在後邊跟著走。他鑽進一棟有兩個出口的樓房,從另一個出口溜走,把他們甩在外邊,叫了部汽車直奔訥伊。
他沿著馬德裏大街步行,走上理查德—華萊士大道,朝布洛涅樹林的方向走。
馬澤魯在一個院子後麵的三層小樓門前等他。院子兩邊,是鄰宅的高牆深院。
“這就是八號?”
“是的,老板。可是您得跟我解釋……”
“等一會,老夥計,先讓我喘口氣啊!”
他用力吸了幾口空氣。
“上帝啊!一動就不行了!”他說,“真的,我都遲鈍了……追緝這幫歹徒真好玩!怎麼,你要我解釋?”
他挽起馬澤魯的手臂。
“聽著,亞曆山大,好好記住。當一個人選擇幾個字母作為留局待領的郵件地址時,決不會隨意定幾個,選的幾乎總是有意義的,能讓寄件人容易記起來的字母。”
“那這一次……?”
“這一次,馬澤魯,聽你一說,我這個熟悉訥伊和布洛涅樹林一帶地形的人,立即就被B。R。W。那三個字母吸引住了,尤其是W那個英文字母引起我的注意。就像是做夢似的,我的腦子裏,我的眼前馬上浮現了那三個字母所在位置,所代表的詞。B就是大道,R和W就是英國人的姓名理查德和華萊士。親愛的先生,這就是你們搞不清楚的緣故。”
馬澤魯好像還心存猶疑。
“老板,您就這麼肯定?”
“我不肯定什麼。我隻是尋找。我隨便找一個基礎建立假設……一個有可能成立的假設……我思量……我思量……我思量,馬澤魯,這個小角落是個神秘的所在……這所房子……噓……聽……”
他把馬澤魯推到暗處。他們聽見有聲音:一扇門的“吱嘎”聲。
不錯,一串腳步聲穿過院子,來到大門前。外麵的柵門開了。出來一個人。一盞路燈正好映照在他臉上。
“媽的!”馬澤魯低吼道,“就是他。”
“果真如此,我認為……”
“是他,老板。您看那根黑乎乎的手杖,那亮錚錚的手柄……您再看那副眼鏡……還有胡子……老板,您太沒有眼力了!”
“別說話,跟著他。”
那人穿過理查德—華萊士大道,轉過拐角,上了馬約大街。他昂首闊步,疾走如飛,輕快地揮著手杖。他點燃一支煙吸起來。
走到馬約大街盡頭,那人過了入市稅征收站,就進了巴黎市區,環城鐵路站就在附近。他朝車站走去,上了一列去奧特伊的火車。佩雷納和馬澤魯一直緊跟著他。
“見鬼。”馬澤魯說,“半個月前,他也是去那兒。有人就是在那兒見到他的。”
那人下了火車後,沿著舊城牆走,不一會兒,就到了絮謝大道,接著馬上又到了弗維爾公館。工程師弗維爾和他兒子就是在公館裏被人謀殺的。
走到公館對麵,他登上城牆,麵朝公館正牆,靜靜地站了幾分鍾,然後又接著趕路,來到米埃特,進入黑漆漆的布洛涅樹林。
“大膽地行動吧!”堂路易加快步伐,說道。
馬澤魯拉住他,問道:
“我不明白,老板。”
“唉!撲上去,按住他的喉嚨。我們兩個對付他一個人,這是一個絕佳良機。”
“啊!這可萬萬使不得!”
“不行!你這熊樣!那我就自己來。”
“唉!老板,您不能這麼做。”
“啥理由?”
“因為不能平白無故抓人。”
“平白無故?抓他那樣一個歹徒,罪犯,你還要什麼理由?”
“如果不是現行犯罪,行凶殺人,我就不得不需要一張逮捕證才能抓人。”
在佩雷納聽來,馬澤魯的語氣是如此誠懇,回答的話是如此荒唐,他禁不住大笑起來。
“你沒有逮捕證?我的小乖乖!你什麼都不要管,就看我怎麼對付他吧!”
“不行。”馬澤魯叫道,死死拽住佩雷納的胳膊,“您不能動他。”
“他是你親媽?”
“瞧您說的,老板……”
“但,我的大老實人,”堂路易氣急了,嚷道,“我們要是不把握住這次機會,以後上哪兒去找他呢?”
“這好辦。他會回家的。我通知警察分局長。讓他們給總署打個電話。明早……”
“要是快煮熟的鴨子飛走了怎麼辦?”
“可我沒有逮捕證。”
“我簽一張給你,可以嗎,傻瓜?”
堂路易強忍著不怒。他清楚地意識到,固執的馬澤魯是不會執行他所說的話的。真到關鍵時刻,這個一根筋甚至會保護對手,而反對他的。於是他隻是用教訓般的口氣說道:
“一個蠢蛋加上你,等於兩個蠢蛋。想憑那些破紙、簽名、逮捕證當警察的人,都是蠢蛋。老夥計,當警察,靠的是拳頭。隻要發現敵人,就要上去揍。不然,你就隻能待命。好吧,就到這兒吧,晚安。我要去睡了。事情有了結果,就告訴我一聲。”
他回到家,因為受別人的管製,行動上失去了自由,不由得很是憋氣。
不過,第二天一早,一覺醒來,他猛地想去看看警方是否逮著了那拄烏木手杖的家夥,尤其想知道他是否能幫得上忙,於是趕快穿衣。
“我應該趕過去援助。這種仗,他們不好打的。”
這時馬澤魯打電話來找他,他趕忙跑到二樓一個小房間。房間一片漆黑,是前麵那個房主隔出來的,隻與他的工作室相連,他打開電燈。
“是你嗎,亞曆山大?”
“是的,老板。我在距理查德—華萊士大道那房子不遠處的一個酒鋪裏。”
“那家夥呢?”
“依舊沒動地方。不過也該到時候了。”
“知道了。”
“是的,他都準備好箱子了,打算今天出門。”
“你從那裏得知的?”
“聽做家務的女傭說的,她過會兒會給我們開門的。”
“他就一個人住?”
“是的。那女傭白天給他做飯,晚上回自己家。他搬到這裏以來,沒有人來訪,隻有一個蒙麵紗的女人來過三次。那女傭認不出她的模樣。照女傭說,那男的整天不是看書就是寫東西,是個學者。”
“這次你有逮捕證了?”
“是的,我們馬上要動手了。”
“我馬上來。”
“不成!是副局長韋貝爾指揮行動。您可能還不知道有關弗維爾夫人的消息吧?”
“她的?”
“是的,昨夜她一心想死。”
“什麼?她想自殺?”
佩雷納驚叫一聲,與此同時,他聽到有別人也叫了一聲,就像近處傳來的回聲,他有些吃驚。
他手握話筒,回過身來,隻見勒瓦瑟小姐在他辦公室裏,離他隻有幾步遠,略帶緊張神情,麵無血色。
他們相視一下,他正欲問她,她已經走掉了。
“她為什麼要偷聽我打電話?”堂路易思索,“神色又為什麼如此惶恐不安?”
馬澤魯接著說道:
“她以前就提到過,她千方百計想死的。到底是她還不夠勇敢。”
佩雷納問道:
“您指的是?”
“說來話長,以後再說給你吧。有人喊我。一定不要過來,老板。”
“不成,”他堅定答道,“我必須來。不管怎樣,我來觀看捕捉獵物是無害的,畢竟他的洞穴是我發現的。但你也不要憂慮,我不會正麵出頭的。”
“那好吧,老板。我們要進攻了。”
“我馬上到。”
他隨即撂下電話,轉身欲要走出小房間。
猛地他一退,碰到最裏麵的牆壁。
就在他要跨過門檻時,頭頂上什麼東西波動起來。他條件反射似地往後一跳,一道鐵幕就猛地從天而落,劈在他麵前。
再遲一秒鍾,他就會被這巨大的鐵板劈死。他禁不住膽戰心寒,感到前所未有的懼怕。
他頓時嚇得三魂七魄全無,當場呆掉,腦字裏一片空白,好大一會兒才緩和下來,朝鐵板撞去。
但他很快知道,鐵板十分堅固,很難逾越。這不是一塊塊拚接成的,而是一塊沉重、完整的堅硬厚鐵板,因為年久未動,泛起一層暗綠的油光,多處長著點點鏽斑。從左到右,從上到下,鐵板都嵌在窄窄的槽子裏,不露半點縫隙。
他被困在裏麵了。他猛地發狂,使勁擂著鐵板,呼喚勒瓦瑟小姐。她要是還沒有離開工作室——鐵板落下時她肯定沒有走——應該聽得見聲音的。或許她已經聽見了,正欲往回走,她將發出警報,並且來救他於水火。
他斂住呼吸靜氣,聽著,什麼動靜也沒有,無人應答。他的聲音碰到天花板和幾麵牆壁,又折回來。他覺得整座公館,客廳,樓梯間,前廳,都聽不到他的求救聲。
但……但……勒瓦瑟小姐呢?
“這是什麼情況?”他思索,“這意味著什麼呢?”
現在他不敲打門了,也不亂喊了,突然又想起年輕姑娘那怪異的態度,想起她慌亂的神色、驚恐的眼睛。他仍不清楚那看不見的機關是怎麼發動的,那可怕的鐵板是何等無情地衝他砸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