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芝麻開門!(3 / 3)

“總理先生,我要說的話很短。一句話就可以概括我向祖國的政府首腦提出的交易。”

“一句話?”

“一句話!”堂路易肯定道。

於是,他真誠地看著瓦朗格萊的眼睛深處,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

“為了那二十四小時的自由,一分鍾我也不多要,為了信守明早回來,或者帶回弗洛朗斯以向您表明我的無辜,或者獨自一人投案自首再入監牢的諾言,我向您贈獻……”

他頓了一頓,鄭重其事地說:

“我會贈獻給您一個王國,總理先生。”

這句話的口氣也太大了,太可笑了,太愚蠢了。他的話隻能讓人聳聳肩膀,隻有傻瓜和瘋子才說得出這種話。

可是瓦朗格萊無動於衷,他知道在這種場合,這人是不會開玩笑的。

他深知這一點,因此,他這個對重大政治問題司空見慣,知道保守秘密是如此重要的人,本能地瞧了警察總監一眼,這時他忽然感覺馬利翁先生在場很礙事。

“我誠懇地希望總監先生能聽我的報告。”堂路易道,“他比任何人更能準確地判斷這份禮物的價值,有些部分,他還判斷得十分精確。再說,我相信德斯馬利翁先生不會不知趣,使我生氣。”

瓦朗格萊不禁笑起來。

“你也許為他做過什麼事情?”

“總理先生,正是如此。”

“我倒很想知道……”德斯馬利翁先生說。

“如果您硬要知道的話……好吧,四年前,我們在帕西碼頭陡岸上秘密行動的那天晚上,我曾答應您,德斯馬利翁先生,讓您當上警察總監,那時您還隻是一個下級官員。我遵守了我的諾言。當時有三位部長提了命,可您知道嗎?那三位部長都聽我的指揮。您要我點出名來嗎?……”

“不必了!”瓦朗格萊笑得更粲然了,“不必了!我相信你的話。我相信你無所不能。至於你,德斯馬利翁,別做出這個樣子,受這樣一個人的抬舉不是什麼丟臉的事。說下去,亞森·羅賓。”

瓦朗格萊的好奇心並沒有停止。堂路易贈獻的東西沒有實際價值,所以他並不關心,甚至他都覺得不會有什麼實際價值。他所希望知道的就是:這家夥到底有多大的氣魄,他真誠而公正地提出的要求,究竟有什麼神奇的新鮮的事情做根據。

“您允許嗎?”堂路易問。

他站起來,走到壁爐前,把一副西北非的小地圖從牆上摘下來,攤到桌子上,拿東西壓住四隻角,說:

“總理先生,我知道有一件事讓總監困惑。我還派了人做了調查。這就是最近三年,尤其是在外籍軍團時,我的時間——不如說亞森·羅賓的時間是怎麼打發的。”

“是按我的命令去調查的嗎?”瓦朗格萊插話道。

“有什麼結果沒?”

“沒有。”

“因此,歸根結底,我在戰爭期間的所作所為,你們並不知道。”

“我不知道。”

“那好吧,我來告訴您總監先生。尤其是,讓法蘭西知道:她最忠誠的兒子為她所幹的事情是完全公正的……不然……不然,哪天別人又可能指責我逃避戰爭,去做一些毫無價值的事情,那樣就太冤枉我了。總理先生,您也許還記得,我隻是在發生那可怕的災難後才加入外籍軍團的。甚至我還試圖自殺,我想死。我想摩洛哥人的子彈會賞給我所向往的長眠的。可是命運卻不答應,似乎我的命還不該完結,於是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慢慢地,死神遠離了我,不知不覺中,我又喜歡上了生活。再得到幾個相當光榮的戰功後,我的自信和對行動的渴望又恢複了。我又生出了新的夢想,我又有了新的理想。我一天比一天需要更大的空間、更大的獨立性、更廣闊的地平線,更意想不到,更屬於個人的感覺。外籍軍團這個收容了我的英雄集體、溫暖的大家庭,我對它十分熱愛,但它卻滿足不了我的行動需要。一九一四年十一月,當我聽說歐洲燃起戰火時,我正在朝一個宏偉的目標前進,雖然我還不能清楚地看到那個目標,但它卻吸引著我。西班牙宮廷有些權勢很大的人都是我朋友。馬德裏與巴黎談判之後,我被召回馬德裏,接著又被派往巴黎執行秘密使命。這就是我的目的,我想實地看看究竟能怎樣更好地為法國的利益服務。”

“我辦成了三四件大事,如三億金法郎那件,並在促使意大利參戰這件事上出了一份力。不過說實話,我覺得它們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現在我終於知道是什麼了。我發現了可能會使法國屈居下等的弱點,我尋求的目標展現在我眼前。使命一完,我就回到摩洛哥。一個月以後,我就被派到南方,踏入了柏柏爾人的埋伏。我本可以好好戰鬥一番,但我沒有那樣做,有意做了他們的俘虜。”

“總理先生,我的全部故事就在這兒。被俘以後,我反倒自由了。另一種生活,我渴望的生活在我眼前展開了。”

“不過,差點被這次的遇險弄糟了。俘虜我的四十八個人他們都是柏柏爾人,是北方一個大部落派遣的小分隊。這個部落常年在阿特拉中部山脈一帶洗劫勒索。小分隊先回到宿營地,那裏有好多頂帳篷,住著首領的妻小家眷,由十幾個男人看守。卸下搶來的財物以後,小分隊又出發了,走了八天。對我來說,路程相當艱難,因為我的手是被反綁著的,步行跟在他們騎馬的人後麵。然後就到了一個狹窄的高原,那裏到處都是懸崖峭壁,怪石林立。石頭之間,有許多人的屍骨和法國人的刀槍碎片。”

“他們在那裏立了一根柱子,把我綁在上麵。看劫持我的那幫人的模樣,又根據聽到的幾句話來判斷,我明白我必死無疑了。他們先要割下我的耳朵、鼻子、舌頭,然後,大概就是腦袋了。”

“可是,他們卻忙著如何吃飯。他們走到附近的井旁,吃著東西,除了不時笑著看向我,並描述他們留給我的好處,也不理會我。”

“又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來折磨我。這時刻更合他們的意。”

“確實,天剛蒙蒙亮,他們就團團圍住我,嚎著,吼著,還夾雜著女人的尖叫。當我的影子遮住了他們昨天在沙上劃出的一條線以後,突然間他們不出聲了。其中一個負責對我操刀的人朝我走了過來,惡狠狠地命令我伸出舌頭,我服從了。他一手撩起呢鬥篷的一角,用它捏住我的舌頭,另一隻手抽出匕首。”

“我永遠忘不了他目光裏的那種殘忍和詭黠的快樂。那是一個以折斷鳥兒翅膀和腳爪為樂事的頑童的目光。我也永遠忘不了那人看見自己的匕首隻剩半截,剛好插在鞘子裏掉不出來,又短又醜,根本傷不了人時的傻模樣。”

“他怒火衝天,大聲叫罵著,又立即衝到一個同伴跟前,抽出他的匕首。不過,他又一次傻了眼。因為這把匕首差不多也齊柄折斷了。”

“於是,他們一陣喧嚷,都抽出自己的刀子,都氣得嗷嗷大叫。四十五個男人,四十五把刀子都斷了。”

“首領朝我撲過來,似乎他把這不可思議的現象歸咎於我。這是個老頭子,又高又瘦,有些佝僂,瞎了一隻眼,看上去猙獰可怖。他幹練地抽出一支大號手槍,用槍管毫不客氣地頂著我,他的樣子是那樣地醜陋,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扣動扳機,可是槍沒響。”

“他再扣一次,槍還是沒響。”

“那些人像野獸一樣立即慌了手腳,吵吵嚷嚷,推推搡搡地在柱子周圍排好,把各自手上的步槍、手槍、卡賓槍,西班牙式喇叭口火槍,一齊舉起來瞄準我,同時扣動了扳機,但奇怪的是沒一顆子彈射出來。”

“這次可真個奇跡啊!真應該好好看看他們那副模樣!我可以肯定,我從來沒有那樣地高興過。這終於使他們明白了。於是有人跑回帳篷換上新火藥,有的趕緊裝子彈。可是槍又沒響!我是傷不了的,我一直笑著,笑個不停!”

“看來用槍是不行的。他們又用了不少於二十種方法來折磨我。用手扼我,用槍托揍我,用石子擊我。可是這些都沒有用,要知道他們有四十多人呀!”

“老頭領搬起一塊大石頭,滿臉仇恨地走過來。在兩個手下幫助下,他把大石頭舉在我頭頂上,然後放下……可是我眨眼之間,掙脫了繩子,往後一跳,站到離老頭子三步遠的地方,伸出雙手,手上握的,正是那天我被他們俘虜時上繳的兩支左輪手槍。那醜陋的老頭看到這一幕真是目瞪口呆啊。”

“不過那目瞪口呆隻是幾秒鍾的事情。不一會老首領也哈哈大笑起來,像我那樣,笑聲裏充滿嘲諷的意味。在他那糊塗腦瓜看來,這兩支手槍也和他們那些不中用的武器一樣,是打不響的。他拾起一塊大石頭,舉起手,準備朝我臉上扔過來。他那兩個追隨者也跟著撿了石塊,其他人也少不了學樣……”

“‘放下石頭,不然我就開槍了!’我喝道。”

“老首領不聽我的警告,把石頭扔了過來。”

“我低頭躲過,與此同時開了三槍,首領和那兩個追隨者倒地身亡。”

“‘看誰還敢試試?’我問道,眼睛掃視著人群。”

“剩下的還有四十二人,可我的手槍裏隻有十一顆子彈。我看他們沒動,就趕緊把槍插回腋下,從口袋裏掏出兩盒子彈。這就是說,還有五十顆子彈。”

“我又從腰帶上抽出三把寒光閃閃的尖刀。”

“有一半人表示願意投降,站到我身後。”

“沒辦法,另一半人也跟著投降了。戰鬥結束了,總共才持續了四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