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F……M……R……(3 / 3)

“去巴黎,去拉羅什福高爾街。”

路上,他們始終沒說一句話。羅賓本來可以失禮地向她講述庫塞爾,談他的死以及他如何千辛萬苦地找到這些信的;談貝爾納丹正在監視著的老傭人。貝阿特裏斯當然也知道,羅賓根本就不是儒爾迪厄律師。但是過多地去談這些已經絲毫沒有用處。就在她陷入苦惱的思索之中時,他本人也在想,他如何運作才能讓蒙代伊把吃下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因為蒙代伊勝利了。現在,對蒙代伊來說,信件已經失去了它們的價值,而且蒙代伊肯定會把它們交還給自己的妻子的。蒙代伊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掠走了遺產。而羅賓總是碰上同一個難題:一方麵無情地揭發他,證明他是三次凶殺案的唆使者以及殺死了自己的同謀的凶手,另一方麵,完全不損害貝阿特裏斯的聲譽。可是,也許還有一個辦法……羅賓在腦子裏反複地想著,所以當出租車到站時,他吃了一驚。貝阿特裏斯打開了車門。

“不,”她說,“別下車……現在,我無法向您表達我的謝意……請給我一點時間……”

她穿過人行道,羅賓給司機塞了一張鈔票。她現在已經在用鑰匙開門了。

“請等一下。”羅賓喊道。

他匆匆趕上她,跟她一同走到客廳門口。

“我要向您解釋……有個人……”

貝阿特裏斯看到老傭人和貝爾納丹並肩坐在長沙發上。

“呂西安。”他喃喃著。

羅賓把昏倒的貝阿特裏斯接在了懷中。

我又看到我的朋友一隻肘放在大理石麵上,站在壁爐旁以十分自然的神態在向我講述一個故事。他如此經常地把我從一個驚奇帶到另一個驚奇,使我都不想到近在咫尺的劇院了。可是這一次,驚奇竟在我的眼前發生了,因為他大笑了起來。這個男孩的笑聲,如此憨直又如此狡黠!沒有聽到的人是想象不出羅賓的青春的活力、隨心所欲和無憂無慮的力量的。

“嗯,是的。”他說,“貝阿特裏斯原來的情人,小西爾韋斯特的父親,在法蘭西喜劇院傳遞戲票後又去拉雪茲神甫公墓的人,總之,呂西安·德勃呂納,也就是貝爾納丹。而我卻像個傻瓜一樣,沒有一刻懷疑過……”

“那麼讓我再重新來過,因為您會認為我要讓親愛的貝爾納丹說出秘密!他被發送到一個營地,讓人關了十七年,在那兒他有時間明白他那樣對待貝阿特裏斯純粹是不懂人情世故的表現。懊悔、失望,您毫不費力就能想象到長期的監禁讓他反複地思考了自己的羞愧、悔恨、氣惱和憤怒。在同一個營地,還有一個很友善的小夥子,我曾經向您提過的:塞巴斯蒂安,他是我在一次奇怪冒險中的戰友。而塞巴斯蒂安成了他的朋友,呂西安被激怒了,他心慌意亂地認為自己應該去複仇,他抱怨所有的人。他就像您所說的那樣要‘學壞’了。塞巴斯蒂安冒險說服了他,而且告訴了他怎樣能夠找到我……就這樣,我信任了呂西安·德勃呂納。在跟我一起行動時,他說想改名字。我呢,您知道我是無所謂的。當時,我沒有去問他的過去。塞巴斯蒂安給我的介紹已經足夠了。如果呂西安,或者什麼貝爾納丹這個畜生早些向我說出真實情況,我會省去很多無益的瞎想的。可是沒有,在為我做點小事的同時,他想偷偷地把貝阿特裏斯的蹤跡找到。我隨後跟了上來:他們交換的信件,他們死灰複燃的愛情……所有的童稚的、感人的謹慎……我隻強調一點:貝爾納丹內心裏還是感謝蒙代伊發現了這些信並把它們保存起來的。”

“一切都是由此引發的。”我說。

“事實如此。”羅賓說,“貝爾納丹向我保證,他打聽過了,在蒙代伊的豪宅裏有能夠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我最終同意了……因為他本人不敢單獨行動。他希望在假裝找值錢東西時,可以把手伸向這些信;或者是由我來發現它們,而對它們又不重視。我呢,我承認剛開始時有這麼一個什麼都要別人教的年輕人陪著是很有趣。遺憾的是,我沒覺察出這個年輕人是個危險的反對勢力。我那天晚上發覺了,隻是晚了一點,這也是我的教訓,即當我在達武元帥墓前被別人打蒙之時。”

“是他呀!”

“肯定啦!”羅賓一麵說,一麵假裝羞愧地揉著脖子。“他以為我要去取那束花。另外啦,也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那麼喬裝改扮的話,他就會認出我來了。不過,也許我還是會挨打的,因為他不會允許我拿走那些寫給他的信的。當人們相愛時,人們是不想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的!”

我的朋友久久沒有說話,靜靜地陷入回憶當中。借此機會,我把他剛講給我的故事印在腦海中,為了不忘記它們,因為我是從來不做筆記的。那麼,不是庫塞爾打昏的他,像他剛開始時想的那樣,是貝爾納丹。於是我有了一個想法,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他,就是想了解他的那些膽怯的廉恥心。可是,羅賓做為羅賓,是否表現出對貝阿特裏斯比對她的利益更關心呢?貝爾納丹哪兒來的故弄玄虛,也許由於某種早有的嫉妒,他根本就沒有敢把它吐露出來。當我要把這些事弄清之時,我決心不忽略掉這類事情。

羅賓,帶著隻屬於他本人的那種預見才能,微笑地望著我。

“您在想貝阿特裏斯?”他問道。

“是的,我猜想您的貝爾納丹最終將被迫把實情全部說出來。”

“那當然啦,他全部供認了……以及我們為什麼要到她家裏去,他為什麼朝她的丈夫開槍。當然,對這些,她全都原諒了。”

“可是您呢?……她也原諒您是亞森·羅賓了嗎?”

“他肯定會的。您看出沒有,就算我是凶手,她也準備忘掉,因為我是為保全她的名譽而和她的兒子戰鬥的。”

“那麼蒙代伊呢?”

“我把他放到了最後。”羅賓說,“一個如此奇特的結尾,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這一點。可是再也沒有比這更真實的啦。不過讓我隨後再談它吧。當貝阿特裏斯和貝爾納丹沉浸在情感抒發之中時,我把傭人拉到一旁,認真徹底地審問了他。我從他那兒得知,蒙代伊早在同他妻子一同去芒特旅行的前一天,就準備好了一隻包羅萬象的箱子……”

“都是些什麼東西?”

“蠟燭、鋼釺、一把錘子、好幾盒火柴……一個搬運行李的工人來到他家把這隻箱子放到了東站的行李寄存處……東站,您現在明白了吧?”

“您是說他打算去蘭斯,然後去城堡吧?”

“很明顯,他這麼急著要去那裏,我隻得去拆散這對年輕的情侶。在好好地給了老傭人應得的補償之後,我帶走了貝爾納丹,他會對我有用的。”

“別把他留在可能受到危害的地方。”貝阿特裏斯對我指示道。

在把手伸給我之前,她猶豫了一下。

“‘——祝你們好運……儒爾迪厄律師。’她說。於是我明白了,我在她的眼中始終是孤兒寡母的保護者的形象。”

羅賓表現出來的活潑詼諧中有一絲傷感,我假裝沒有看出來。

“回到蒙代伊身上來吧,我非常想知道他的情況。”

“我也一樣,我當時也很著急。”他笑著說道,“但是在去韋基之前我還有點準備工作要做。但是,請相信,我想要了解真相的心情與您一樣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