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烈火中(1 / 3)

第二天黃昏時分,羅賓和貝爾納丹已經遠遠地望見城堡了。部隊已經不見了,隻有一些已經被風吹得到處都是的稻草和廢紙留在了台階上。

“把自行車放在花園裏。”羅賓說,“別出聲。不能讓他聽到我們的動靜。從現在開始,他是在他自己家中,而我們則是不受歡迎的人。他有權朝我們開槍的。”

他們小心翼翼地來到城堡的牆邊上,然後走到城堡的南麵,它在空襲中已經被炸得亂七八糟。門和窗都被爆炸的衝擊波掀倒了,然後馬馬虎虎地用一些油氈堵了起來,人們得選擇該從哪個敞口地方進去。羅賓撥亮手電筒,朝前廳走去,同時還格外小心腳下,因為士兵們搬走東西後根本沒有隨手打掃一下,地板上滿是殘留物:鐵絲、木塊、舊報紙,它們在腳下發出枯樹枝般的響聲。他不時地停下來聽一聽,晚上的微風從空洞的房間裏吹過,帶來陣陣的不安。他在一間老客廳門口停了下來,老客廳曾被用作辦公室而且也還可以住人。

“啊。”他喃喃著。

電筒的光束停了下來。

貝爾納丹從同伴的肩頭望過去,看到地上鋪著一張床墊,被子也都拖到了地板上。一隻箱子放在床墊旁,上麵堆著衣服,還有一隻空瓶子,瓶口上插了一支蠟燭。再遠一點的地方,有許多罐頭,一個帶柄的金屬杯和一個飯盒,還有一雙高幫皮靴。

“他住在這裏?”貝爾納丹問。

“肯定是的。”

羅賓用手電筒照了一下牆壁和窗戶,百葉窗全都關著,他走近臨時的床鋪,把被子掀到一邊,然後迅速地檢查了箱子。

“顯然,”羅賓說,“他把圖紙放在口袋裏了,它定然對我們很有用的,到上麵去看看。”

他們悄然無聲地到了二樓,馬上就知道蒙代伊並沒在城堡裏。他們又看了看酒窖,以便徹底地放下心來,裏麵沒有一個人。

“那麼他在外麵幹活啦?”羅賓說道,“媽的!我知道啦。”

他想起在花園裏的卡車和中士曾經說過的話:“這是地鐵,這裏麵!您的同事想看一眼,可是現在還是禁止的。”毫無疑問,蒙代伊肯定在那裏。

“趕緊的,”他說,“我們要甕中捉鱉。”

他們穿過花園,在一間老庫房的廢墟裏發現有直通地下的樓梯台階。他們倚著光滑的樓梯壁向下走去,落腳的地方是鋪了水泥的地麵。然後他們走進了寬敞的長廊,裏麵的風較暖,說明地下較潮濕而且還有黴味。他們的麵前是這些神奇的香檳酒的酒窖,是它們使得這一地區名聲大噪的。通道在黑暗中延伸得很遠,手電的光映出通往德高維爾的鐵道線。

“沿著它走,我們碰碰運氣。”羅賓說。

他們盡量保持安靜,一路朝前走去,雖然地上到處都是垃圾。瓶子和大酒桶早已沒有了,輪流開到這裏來的隊伍肯定把它們都掠光了。留下來的都是一些宿營過的痕跡:木板、床上用品和粗陋的火盆等。羅賓在兩條道軌交叉處停了下來。蒙代伊拿走的地圖就是在長廊裏的錯綜複雜的路中辨明方向用的。那麼有什麼東西會藏在地窖裏呢?這裏曾經有成千上萬的人肩並肩地擠著,一起生活了好幾年。他們在這裏吃,在這裏睡,一同玩牌,分別給各自家裏寫信,但不可能想到珍貴的東西藏在這裏。最好是繼續前進,別為這不著邊際的推理去浪費時間。隻要沿著鐵軌走,就絕不會迷失方向。主要長廊還通往其它幾處地下室,羅賓簡單地照了照,為的是爭取時間去發現更遠處的其它東西。

寂靜和黑暗開始向他們襲來。他們非常強烈地感受到了身處地下墓穴的滋味,唯一的生者置身在一群幽靈中的心情。從前那些人在牆上到處留下字跡:第三排……第十二小隊……還有題詞:期滿退役……馬爾戈萬歲……指示牌:衛生所……東向出口……此時,突然,遠處傳來聲響。他們呆住了,心激烈地跳動著,就像是被宗教裁判所判為終身監禁的人聽到了,由他們的援救者發出的聲音一樣。

“是他。”羅賓低聲說道。

他們走進旁邊的一條走廊,豎著耳朵認真地聽著。很有節奏的聲音從他們的左側傳來,不過相距還很遠。

“他在幹什麼?”貝爾納丹問道。

“挖土。”

他們轉過兩個彎道,聲響也變得越來越清晰,地下的共鳴使它變得更響。羅賓用手遮住手電筒的光線,改成一下一下地照,主要是要看清楚腳下的路。他現在能分辨出每次鎬頭下去後,土和石塊落下的聲音,他們距蒙代伊不遠了。貝爾納丹衝到了突然停下來的羅賓的身上,羅賓轉過頭來輕輕說道:

“他就在這兒。”

現在他們隻要伸長脖子就能看見他。地窖就在長廊的一側,就像教堂裏的側麵祭壇一樣。蒙代伊光著上身,在成堆的崩塌物裏艱難地走動,他揮舞著鎬,像惡魔一樣在一盞馬燈的光照下拚命地幹著。可是,他並不是在挖地。他在拚命地挖對麵的牆壁,好像他要挖掉一麵牆似的。事實如此,他麵前的那扇牆向他張開了大口。在蒙代伊放下鎬、用手臂翻過來擦額頭上的汗,並把馬燈舉到自己的麵前時,他們才最後得到確認。缺口出現了,一條黑黑的細縫漸漸變成了裂縫。

蒙代伊兩手抓住裂縫的邊,試著把一塊像正從一張大口裏齜出的牙一般的石塊搖下來。他的背變成了弓形,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但是還沒有奏效。於是,蒙代伊又抓起鎬頭,開始朝這塊障礙物猛挖起來。

羅賓向後稍許退了一下。

“地窖的盡頭被砌住了。”他說,“這肯定有雙層牆壁,中間是空的。我在想,他們到底在裏麵藏了什麼東西。”

他們又接著觀察,發現了他們剛開始時沒注意到的一些細節:一包蠟燭放在馬燈的旁邊,此外還有箱子和一隻裝得滿滿的瓶筐。一條麵包和幾個罐頭,放在稍遠一點的拉開了的像是床單的布上。蒙代伊知道他的工作要持續很久。一把鐵鍬插在一堆已經清出的土和廢磚頭上。羅賓腦袋裏一直想著一個問題:庫塞爾和蒙代伊怎麼會知道,這間地窖已經改建成保險箱的?以前他們根本就沒有懷疑過這個問題:蒙代伊想朝某些珍貴的東西伸手。可是,如果老蒙科爾內想要這樣做,那麼肯定是在戰爭開始時就會把有價值的東西藏起來,可能是黃金,他絕對會萬分小心的,而且無論是蒙代伊還是庫塞爾,都不可能得到一點風聲的。此外,一個人是絕不可能砌起這麼厚的一堵牆的。因為事實說明,像蒙代伊這樣一位壯得像頭熊的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剛剛能挖出一條縫而已。那麼,老蒙科爾內又是找誰幫忙的呢?而且,還有其它的問題。祖父本應該在他的遺囑中指明珍寶的存在,他是不願意從伊莎貝爾手中剝奪它的。

“等一下。”羅賓最後說,“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蒙代伊從洞裏出來的,最好再讓這神秘氣氛濃重一些。”

在這一個小時裏,蒙代伊不停地挖著和不停地鏟著挖下來的廢土。然後,他終於停了下來,對著瓶口喝了一大口酒。他把馬燈湊到豁口處,仔細看著自己的工作成果。要想讓像他這麼肥胖的人穿過去的話,這個洞就太窄小了。他走了幾步,跺了跺腳,抖下落在褲子上和鞋上的土,然後切了一塊麵包。顯然,他還沒感覺到被人監視,這個人平心靜氣地吃東西的模樣怪得很。借著冒煙的油燈的光亮,他走到外套邊上,再從口袋裏找香煙,然後點燃它,靜靜地休息了幾分鍾,他在充分地利用自己的時間。他現在在自己的家中,是這些地窖的主人,是這一片產業的主人。他為什麼要急匆匆地呢?誰又會阻止他行使自己的權力呢?

他吐了幾口煙,又吸了幾口。然後朝地窖中羅賓看不到的地方走去。他很快就推著一輛手推車回來了,一輛手推車?可是要手推車幹什麼?真的有這麼重的東西要搬運嗎?蒙代伊把手推車順著已經挖穿的牆靠住,又拿起了鎬。他又幹了好一陣子,最後認為缺口已經夠寬了。他先把一隻肩膀伸過洞口,然後是一條腿,但是胸部卡在了那裏。他輕輕地搖晃著,幾乎要擦傷肋部,最後強行鑽了進去。一塊石頭掉了下來,他馬上就消失在裏麵了。他已經在那一側了,隻有他的手還看得見,因為它還抓在縫隙的邊上。此時,他們聽到了嚇得他們毛骨悚然的聲音。

“他在笑。”羅賓說道。

蒙代伊獨自一人在裏麵笑,就在神秘的坑道的另一頭。他笑得像一個受苦受難的人,笑聲既險惡又快意。他讓一種以如此焦慮不安和如此罪惡的代價換來的歡樂盡情地奔放出來……

“他瘋啦!”貝爾納丹低聲咕噥著。

“噢,沒有!他隻是成功了,勝利啦!你不懂這意味著什麼……它會產生怎樣的激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