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歆想起了衣袋裏的那四張帳號卡,在心裏歎了口氣,“那麼,他的意思是什麼?”
“他的意思很明確,就是想保下那個AI,”朱厭眉頭微皺,“但你我都很清楚那意味著什麼,所以我希望你能阻止他--這事應該隻有你能辦到。”
“我會的。”黎歆把洗好的被單遞到他手裏。
“當然,如果你也跟他一樣,準備跟那些家夥對著幹的話,記得叫上我,”朱厭說著,朝陽台上看了一眼,“還有塗舒琯,應該也能幫上點忙。”
黎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這些了,讓你們來臨安是來過年的,不是來卷入麻煩的,而且我都已經答應了小龍,要幫它了結這件事了。”
幾個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打掃好了衛生,完了之後一合計,大家都不大樂意往外跑,就索性窩在房裏叫了外賣——之前放暑假的時候,蘇錦鯉偶爾懶得做飯,就會打發黎歆去小區門口的那幾個館子打包飯菜,一來二去的,黎歆就選了幾個實惠又好吃的店,拿了幾張外賣單,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我中午其實吃得還挺撐的,”朱厭客氣道,“而且我對這些菜色一竅不通,還是你來點吧。”
塗舒琯這一整個下午,無論幹什麼都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這會兒也是一樣,拿起菜單看了看,無精打采地點了一兩個菜,就又把紙頭塞回到了黎歆手裏。
這兩個活寶不掐架了,氣氛就難免有點沉悶,大家草草地吃完了外賣,收拾了盤碗,塗舒琯就提著電腦上了閣樓,去小黑屋關禁閉去了,朱厭則說自己前兩天坐車的後遺症發了,有點犯困,要早點去睡。
黎歆知道他們是在為自己的事情憂心,但這事他心裏已經有了決定,所以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們為自己涉險的。
朱厭和塗舒琯都往樓上去了,下層就隻剩下了他跟蘇錦鯉兩個人。他剛想說點什麼,就看見蘇錦鯉走到床邊,把外套和襯衣一並脫了下來。
誒?
“你先去洗澡,”蘇錦鯉衝他點了點頭,“洗好了我有話跟你說。”
在經過朱厭的提示以後,他對他接下來要說的事,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思來想去,自覺笨嘴拙舌,說服他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所以心裏邊多少有點兒忐忑。
他慢慢地洗完了澡,又洗幹淨了衣服,放到陽台上晾好,這才磨磨蹭蹭地推開了虛掩著的臥室門。
那一刻他其實已經準備好了千般的說辭,隻等著開口了,可就在看清房間裏的一切的那瞬間,他臉上的神情忽然就凝固住了,下一秒,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飛也似的撲到了床邊。
蘇錦鯉仰躺在雪白色的床單上,全身赤/裸,雙眼微闔。他肌體蒼白,毫無血色,右臂之上筋肉盡褪,隻剩下瑩白而纖細的骨骼。有淺色的、泛著淡香的血水,正在緩緩地滴落,聚流在一起,仿若異色的河。他的身側,是尚未抖開的被褥——也是白的,擺放在一起,堆疊如雲絮。
黎歆忽然就害怕了,他想蘇錦鯉會不會是要死了,或者已經死了。可是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才一起吃了晚飯,他還說有事要和自己說的嗎?難道是自己的速度太慢,才招致了這種惡果?
他撲到他的身上,既著急又無助,像個突然被拋棄了的小孩。
不對,不對,有些病人在發病的時候,是不可以被移動身體的。黎歆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伏到了他的胸口,試圖聽一聽他的心跳。
就在這時候,有一隻手從他的背後伸了過來,隔著寬鬆的浴袍,捉住了他那貼著脊背的、骨質的長尾。
骨頭與骨頭碰撞在一起,發出令人酥麻的清脆蜂鳴,他猝然抬眸,正對上那對溫潤如水的眼眸。
原來他沒死。他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隨之雀躍了一瞬。
“你嚇死我了。”他啞著嗓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觸碰他臉上那兩片若隱若現的鱗。
蘇錦鯉彎了彎唇,用那隻尚還完好的手,輕輕撥開了他的,“別碰這個。”
“不能碰嗎?”黎歆說著,伸手環住了他的腰,“那我碰碰這裏,行嗎?”
蘇錦鯉的回應,簡單而直接——他捉著他尾巴的那隻手猛地發力,生生撕落了他的浴袍。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我要說的那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