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電鈴發出兩長兩短的聲響。

同學們手忙腳亂地把桌上的波蘭文書籍藏起來。教室裏隻聽到開關書桌、挪動座位的聲音。老師和學生都板起麵孔。

原來是俄國督學來視察學校。俄國當局規定,不允許在學校教授波蘭文,即使講講波蘭過去的曆史也是違法的。學生們坐下來,拿出準備好的手工活。教室的門緩緩打開,校長陪著肥胖的俄國督學走進來。

25個小女孩正專注於手上的縫紉活,桌上散亂放著剪刀和線軸。提心吊膽的校長終於放下心來,對督學解釋說:“我們每周有兩節縫紉課。”

“但是,”俄國督學獰笑著說,“我剛才好像聽到了讀書聲。”

“學生幹活的時候,我給她們讀克雷洛夫寓言。”老師趕忙解釋。

老師的話並沒有消除督學的懷疑,他打開旁邊一個學生的課桌,裏麵什麼也沒有,沒有書也沒有筆記本。

俄國督學氣極敗壞粗暴地對校長說叫起一個學生來!”

瑪麗的俄語比較好,老師總是叫她回答俄國督學的提問。

“瑪麗。”荖師點她的名。

瑪麗怯生生地站起來,低著頭。她按督學的要求,背誦了祈禱文。讓波蘭孩子用俄語背誦天主教祈禱文,他們最尊重的東西被褻瀆了這是沙皇發明的最刻薄的屈辱方法之一。

“從加撒林二世以來,統治神聖俄羅斯的皇帝是哪幾位?”

“保羅一世,亞曆山大一世,尼古拉一世,亞曆山大二世”瑪麗不僅回答正確,而且發音標準,好像是一個俄羅斯孩子在說話。

威嚴的俄國督察露出滿意的微笑,又問:“你把皇帝全家的名字和尊號講一下。”

“女皇陛下,亞曆山大太子殿下.大公殿下”瑪麗壓製著心中越來越強的憤慨,盡量地回答。

但是,這位督學沒有看見,或者根本就無視她臉上流露出的痛苦,又問,“那麼,沙皇的尊號呢?”

“陛下。”

“我的稱號是什麼?”

“閣下。”

所有的問題瑪麗都耐著性子回答了,但是可恨的督學又提出一個侮辱性的問題是誰在統治著我們?”

瑪麗氣得臉色慘白,沒有回答。校長和老師的眼中也閃著怒火,趕忙拿起麵前的學生名冊擋住自己的臉。

“是誰在統治著我們?”督學見瑪麗不回答,又一次不懷好意地問。

“亞曆山大二世陛下,所有俄國人的沙皇。”瑪麗回答著,臉色更加慘白。

俄國督學滿意了,得意洋洋地晃著那肥胖的身軀,向門外走去。

教室安靜了下來。瑪麗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俄國督學來到學校視察所發生的這一幕,作為一個恥辱永遠留在她心裏。

後來,她上了中學,開始做出種種幼稚的反叛舉動。每當走過薩克斯廣場的塑像時,她和她的同學總要吐一口唾沫。因為這個“紀念忠於沙皇的波蘭人”塑像,是俄國沙皇賞給波蘭走狗的。瑪麗亞鮮明地表示了她對俄國人的態度。

俄國沙皇亞山大二世被刺,波蘭全國也被迫為沙皇死亡而服喪。瑪麗亞和同學們偷偷地在教室的桌子間跳舞,表示慶祝這個事件。

有一次,學校為這些女孩子正式進人社交界準備,請舞蹈教師教孩子們跳舞。這時,一個叫庫妮茨卡的女孩子哭著跑了進來,“我的哥哥因為密謀反叛俄國人叛了他死刑!”她哭著說。

那天晚上,同學們誰也沒有去跳舞,雖然她們曾經那麼渴望以標準的淑女儀態進入社交界。當你的同胞就要走上絞刑台的時候,你會高興嗎?瑪麗亞和同學們守在庫妮茨卡的身旁,照料那個哭得眼睛紅腫的朋友。其實,她們自己也沒有停止過流淚,並不比庫妮茨卡好多少。

那天晚上,她們誰也沒有離開庫妮茨卡,她們要和庫妮茨卡一起等待黎明。黎明時刻,庫妮茨卡的哥哥就要走上絞刑台,被俄國人絞死。天亮了,瑪麗亞和庫妮茨卡她們,全都跪了下來,作最後的祈禱,為勇士送行。暗淡的晨光照著她們蒼白的臉和掛著淚珠的眼睛。

瑪麗亞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生活對於她的家庭是殘酷的,對於她的民族也是殘酷的。她多麼渴望她們波蘭民族重新站起來,繁榮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