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專心致誌的瑪麗,那極淺的灰色眼睛發出喜悅的光芒。科學多麼偉大!她覺得非常有趣。她從心底深處湧起一股熱情,向物質和物質定律前進,向科學前進。
她覺得快樂,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位置和道路。瑪麗覺得自己以前所受的苦與掙紮都是值得的。
但是,一切並不那麼容易。瑪麗現在遇到了兩個大難題。
語言關是她麵對的攔路虎。她對法語下過多年苦功夫,卻隻夠日常會話和閱讀圖書,而要在大學課堂聽課卻遠遠不夠。老師講的一段話還沒弄明白,第二句語法複雜並夾雜生僻單詞的長句子又來了。
其次是她的專業知識能力還趕不上別的同學。她長期依靠自學和作的零星實驗,趕不上巴黎高等學校畢業生所接受的係統而科學的教育。她在數學與物理知識上還有極大的缺陷,基礎不牢。
怎麼辦?瑪麗咬牙趕著。她整天在學校裏聽課、記筆記、做實驗、寫作業;回到家就躲進房間整理筆記,查閱資料,自修數學與物理。她放棄了一切休息與娛樂,也不花時間去注意自己的外表與飲食。她連多說一句閑話的時間都不敢浪費。
她住在布羅妮雅家。姐夫德盧斯基是個外科大夫,對她非常關心。他自己是個工作時拚命幹,休息時盡情玩的人。每天晚上,聽音樂啦,邀朋友來家聚會啦,沒錢的時候,&就彈鋼琴。
德意誌路的家雖然溫暖,但是,瑪麗無法阻止那悅耳的琴聲與說笑聲鑽進自己關閉門窗的小屋,也無法拒絕姐夫與朋友們的邀請。她渴望有個不受人打攪的環境用功學習。再說姐姐家距學校也太遠,單程就要花一小時,這對分秒必爭的瑪麗來說,是個最大的浪費。
“我很喜歡和你同姐夫住在一起,但這兒離學校遠,路上用的時間長,交通費也多,我想搬到學校附近居住。你說好嗎?”有一天,瑪麗對姐姐說。長期接受妹妹支援的布羅妮雅,正準備好好報答瑪麗。她對這突然的提議很難接受,又冷靜想想,瑪麗說的也有道理。
這時候布羅妮雅已經懷孕了,誠挺著肚子親自為妹妹收拾物品,又和丈夫一道坐馬車送親愛的小妹妹到她居住的小閣樓去。瑪麗望著臉色略顯蒼白的布羅妮雅,還有那個像自己親哥哥一樣的德盧斯基。就要離開他們了,心裏不禁有些悵然。
按瑪麗的住房標準找房子,也不是那麼容易。她先後搬過幾處,最後找到一間小閣樓。
姐姐不放心小妹妹,氣喘籲籲地爬上樓,走進妹妹的房間。“天啦!瑪妮亞,你怎麼找這樣一個地方?”
房頂是傾斜的,頂部有個小天窗透進光線。既沒有火爐,也沒有燈,沒有水管。簡陋到了極點。
布羅妮雅,這裏離索爾本和圖書館、實驗室都近瑪麗很滿意自己的陋室,指著室內的擺設說,“而且,這裏很有波蘭味哩!”
房間裏僅有的一張折疊床上放的被褥、小火爐、白木桌、一張廚房用的椅子,還有刀叉、湯匙,是瑪麗從華沙帶來的。那小火爐的彎曲煙筒在這屋子裏迂回盤旋。因為燒煤得到街角商店購買,一桶一桶的提到家門口,再爬又陡又晃的樓梯,而且費用不少,所以一個冬天她隻用了一兩袋煤塊。
布羅妮雅注意到隻有屋角的那個棕色木箱稍微像樣一點。那箱子是瑪麗的衣櫥兼櫃子,有客人來時,它又成了座位。
“這全怪我們太無能了,不能讓你生活得像樣一點!”布羅妮雅難過地責備自己。
“不!我非常滿意現在的生活。重要的是我每天都在增長知識。”
“可是,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沒問題!我身體很好,倒是你要注意,我送你下去。”
每天,瑪麗都要去圖書館,坐在那長方形的大桌子前麵。不到圖書館關門,瑪麗是不會離開的。這裏暖和,又有煤氣燈,比起小閣樓和不亮的煤油燈,條件自然好多了。
幾個月後,德盧斯基大夫的診所大門被敲開,一個慌慌張張的女子自稱是瑪麗的同學,告訴他們瑪麗,斯可羅多夫斯卡暈倒了。
一個小時後,德盧斯基趕到瑪麗住的閣樓。瑪麗既沒躺在床上,也沒被送往醫院。她坐在那裏,雖然臉色蒼白,卻在認真地學習明天的功課了。那紅潤的臉蛋變得蒼白,眼睛四周顯出黑暈。作為一個有經驗的大夫,他開始明白了。
他看了看這不大的閣樓,碗、盤、糖罐都空著,鍋裏什麼也沒有,仿佛好幾天都沒使用過。整個房間除了一小包茶葉,沒有任何食物,而且也沒有火。他開始給瑪麗檢查身體。
“瑪妮亞,你餓了吧?你今天沒吃什麼東西,是吧?”
“剛剛吃過午飯。”
“吃的什麼?”
“嗯,吃的是櫻桃,還有小紅蘿卜。”
從前天晚上起,她的食品隻是一把小紅蘿卜和半磅櫻桃。昨天晚上她看書看到淩晨3點,睡了4小時,然後去學校上課,回到家裏吃完剩下的小紅蘿卜,然後就暈過去了。幸好正有位女同學到閣樓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