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節(2 / 2)

上得崖,崖上的林子裏卻迄無動靜。他與另一名包抄過去,彙合了也沒見一個人影。底下的狗卻又一陣狂汪。文所長高瞻遠矚,就看見了底下溝裏有個紅色的影子一閃,定是那個白丫兒!於是兩人從崖上跳下去,便向目標追趕。

白丫兒深一腳淺一腳迷迷登登地在溝裏亂躥,聽見槍聲,人就有了意識,可沉重的眼皮仍很難張開。就聽見有人朝她喊:

“白丫兒,朝左手東南埡子跑啊!”

這聲音熟,像是二伯的聲音。白丫兒就醒了,辨別了方向,轉個彎上了左邊的埡子。這一口氣往上爬,力氣就全沒了,爬上一個梁子,貼在石壁邊,一陣暈眩,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說文寇所長一心要抓到他心中癔想的縱火犯,或者說縱火嫌疑人吧,倒不是因為砸死了鎮長的兒子有什麼歉疚,想表現一下給鎮長算一次彌補,而是——他已經知道自己的所長要擼了且有牢獄之災(過失殺人嘛),他清楚姓崔的正好就湯下麵,順坡下驢讓他倒黴,堂而皇之一腳就把他踢出水布鎮,這才解恨啊。

“嗯,很好,我抓來白丫兒,倒想問問你是咋沒穿褲子的。”文寇所長心裏酸酸地樂著想。

追著那紅衣裳穿過一片箭竹林的時候,聽到一陣嘩嘩啦啦的聲音,一抬頭,一群豬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文所長頓時心髒就麻了,臉上潑了一盆白蠟,五六頭豬,一色陰森整齊的麻栗色,一色的翹角獠牙,一色的野騰之氣。為首的那母豬咋就這麼熟悉?腦袋飛速地回想,這不是繁殖場那頭毛村長送來的母野豬嗎?但見那豬:遍身箭毛黑糊糊,滿頭燒疤癩稀稀,一塊殘耳,淌著黑紅幹血,兩隻火眼,燒著烈烈灶口,蹄叉子張牙舞爪,長嘴巴急急吼吼。分明是經過火場又惡鬥而來,帶著曆險的詭譎與陰暗,那幾隻豬在她身後,一個個激情澎湃,耳搖尾晃,就像搖動著兵器要與麵前遭遇的幾個人決一死戰。

兩支五四手槍的槍管直楞楞對著它們。

“從豬場跑出的,”文所長對身邊的警察說。不解地在心裏說:“咋又有一群了呢?”

“穩住!”文寇所長又說,意思是沒他的命令不要開槍。

明明對方已擺出了一副搏鬥的架勢,還猶豫什麼呢?但文寇所長知道:兩支手槍對付這群野豬,遠遠不夠。我隻能穩住,如果真是天要滅我,那也沒辦法。……人心裏可不能壞啊,我如今不就蛇蠍心腸?

兩個警察與一群豬對峙著,比著鎮定。文寇所長咬牙,屏息。心裏想用意念退豬,向豬傳言說:豬啊,我與你往日無怨,今日無仇,何必要與我過不去呢?可眼看到後麵的豬,那野豬們,不是在咕嚕溪、清風寨、牛下水交過手的?我是其中一分子,今日被它們逮著了,那不是複仇的好時機,正好將我置於死地!

與豬們僵持著,不一會,那母豬見文寇們沒有侵犯它們的意圖,便向其它豬給了一個信息,那些豬就向箭竹叢隱去,往另一條獸道跑上山了。

好好,我放你們走吧,上山去享自由去吧!文寇所長一陣舒暢,真想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