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抓到了。
他在山洞裏正睡著,聽到熊的嚎叫,就跑出去看,絕後窖掀開了蓋子,那頭白熊正在裏麵掙紮著,身上都在往外噴血,就像一個漏鬥。那熊淒慘地嚎叫了一會,血流盡了,白熊變成了濕漉漉的赤熊,就成了一團肉。
白中秋下去將那熊取出來就開膛破肚吃肝。吃了一些,想起自己有個老娘是愛這口的,娘也不知怎麼了,就把肝留著了,就想,何不把這熊肉背一半偷偷送回去。
白中秋藏好了另一半熊肉,背著另一半,就往家裏走。走著想著,把這些肉送回家,一定要把爹的那杆老槍偷出來,在山裏有槍就有個膽,有槍就有個伴兒。
走到半道上,就有人喊他“爹”。一看,是自己的兒子白椿。白中秋機警地躲在灌叢裏,看他後邊有沒有其他人。一看到自己跌得鼻青臉腫的瞎兒子,淚就下來了,就說:
“椿兒,你也不怕野牲口吃了?”
白椿對他說:
“爹,快回去吧,文所長不抓你了,他塌死了崔鎮長的兒子,要‘雙開’了,還要吃牢飯。”
白中秋這就想起是有個派出所長姓文的,他正是在他手上逃脫的。他聽說不抓自己了,就問:
“是真的麼?不再有人抓我麼?”
想到塌死了崔鎮長兒子,那兒子也砍過他一刀的,便覺得這事一定與自己有關。一問,果然。是閻王塌子千斤榨塌死的,他這下全部想起來了:他是做過閻王塌子千斤榨的,在派出所關他的後院裏。
“老拔子呀老拔子,我那東西塌死了一隻老虎,也是為民除害。”
就與白椿一起興衝衝地回到坳子裏。
渾身長著白毛的白中秋像一個正常人回到了村裏。天氣又矮又冷,許多人家都很安靜,炊煙在那個傍晚正渾渾沌沌地升起,蔓延,狗在含混而幸福地吠。一些鄰居見白中秋像一個雪人回來了,都在大門裏張著黑幽幽的眼睛看著他。他分明與他的兒子白椿背著一塊新鮮的牲口肉回來的,並且麵帶著微笑。
他沒有受到阻擋,這和他想像的一樣,和他期望的也一樣。這使他十分輕鬆。回到久別的家,且昂首挺胸,這種感覺真好。不過他忘了,那天傍晚有些陰暗,因為寒冷,許多人都在火塘邊打盹,那些想撕碎他的人,想找他算賬的人並未發現他的歸來。
爹清醒著。那一天他爹白秀意外地清醒著。等他進屋後就對他說:
“你媽走了,還不替她洗洗。”
白中秋聽到這話,一下子人就硬了,懷裏揣著的那副熊肝,“嘩啦”一聲掉了下來。
還有呢,清醒的他爹白秀正在喘氣,身上沾著豬屎,手拿著那槍對兒子和孫子說:
“我把劉細娃家的老母豬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