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節(2 / 2)

白中秋將吃剩的熊肉送給他爹打死了禽畜的人家,可沒一個人要,那些人家看見他來了就關門,像避瘟疫地避他。

“我給你們賠熊肉來了,開門呀!熊肉啊!”

“喂,我是來替我爹賠你們家雞鴨的,用肉賠!”

白中秋背著熊肉,站在村口殺坪的大青石上,百思不解,渾身的白毛一陣陣發癢。村裏人不接納他,他是個逃犯。他背著熊肉返回家裏,爹的幾個徒弟在坡上拉住他,將他叫到樹林裏。

羅大拐要他坐下來,包勝用沒了手指的手給他卸熊肉,說:“你別打了,會玩水的水上死,會玩刀的刀上亡,我這不是教訓麼?自己害自己。”

舒耳巴將一口臭氣噴到白中秋臉上,算是歎息,又不說話,看了看其他幾個師兄,交換了一下眼神。白中秋知道他們有話說,就說了:

“有屁就放。”

舒耳巴抓著自己胸前的涎兜兒,欲言又止,卻對羅大拐說:

“大拐,你說吧。”

羅大拐說:

“你是大徒弟啊,這事咱們商量好了的啊!”

舒耳巴一陣不自在,幾個人沉默在那兒,還是他說話了:

“中秋,借(這)樣的。希傅借樣幾(子),記(治)不能記,好不能好了,在清(村)裏,希(是)一大禍害了。人老就希借樣,討人厭啊,幾(隻)有暫且在外清(村)避避……”

白中秋大腦裏一片嗡嗡,有似山崩地裂之後的感覺。他終於聽清了,這幾個家夥是要急切地想把他們師傅也是他的爹白秀除掉哩。白中秋看著他們,看著這幾個笑咪咪的禽獸。禽獸不如哩,我爹是你們師傅啊,你們跟他學了一門養家的藝,把你們喂肥了,你們今日要將他一腳踢出去。

“我來說,耳巴講話費勁,”包勝接過去說,“村裏再也受不住啦,村裏全光啦,苦哇,都被師傅打完啦,村裏是念著師傅幾十年的好,過去為咱們村打獸賺了吃喝還除了害,現在……說白了吧,他成了村裏的一大害……”

“就是要我大義滅親。”白中秋說。

“哪能這麼說呢。師傅要昏過去嘛,不醒來也好,在村裏亂搞,村裏沒法平安啊。”羅大拐說。

“是啊是啊。”那幾個說。那幾個人,一個沒了下巴,一個沒了手,一個像隻秧雞。三張鬼臉,籠罩著山林裏的黴蘚氣。

“扼死他?”白中秋狠狠地問,還做了一個雙手掐喉嚨的動作。

“哪能這麼做呢?”

“下毒?”

“哪能,哪能。”

“刀捅?”

“瞎說!”

“反正,你把希傅弄出清(村)棄(去)……”舒耳巴陰險地笑著指點說。

“要開殺戒了……”白中秋喃喃地說。

“不是的!”他們說。

“你要村裏人原諒你的啊!”他們說。

他們期待著。

這基本是全村人想好的想法了,讓我把爹棄了,然後就接納我,這也可能是這幾個爹的徒弟給我解套,拿爹做犧牲品……世道險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