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北風停了,天氣好極啦。我們查看了一下費佳的棉大衣,發現必須把它修一修,換一個綢裏子,這樣它還能穿很長時間。費佳決定拿出五法郎來整修它,我趁著天氣好,拿了塊樣品便去買。在商店裏我沒找到這樣的布料,有人讓我到沒有招牌的商店裏去買,它們在一樓或者二樓,因此,我現在幾乎知道市裏所有比較好的商店。在兩三家商店裏店員們給我找到了這種麵料,但每米都不低於七法郎,應該至少買一米。無論我怎麼找,哪裏也沒有更便宜的。最後我決定回家,問費佳能否花七法郎買布料。他批評我,這事何必一定還要跟他商量,我便又去買。這次我走遍了全市,去了所有的商鋪,在這裏做買賣的大都是猶太佬,他們又髒又臭。我在一家商店裏看到一塊麵料,我想送給媽媽做連衣裙。是毛織的,每俄尺三個半法郎,做一件連衣裙要用七俄尺,整件連衣裙最多用二十四法郎。天哪,我感到無比遺憾,我沒有這筆錢。我現在有的錢我必須保存好,第一,準備用於這樣的情況,即如果卡特科夫不給我們寄錢來,便以媽媽寄錢來的名義拿出來使用;[第]二,用它們再次充作抵押東西得來的錢。用這種辦法支撐自己。假如我們一切順利,結果一切如願,就能給媽媽寄一條好的頭巾去。[並不需要?]很多錢就能讓她穿得好一點,而我可憐的媽媽似乎一輩子也沒有戴過一條好頭巾,似乎從來沒有誰送過她什麼禮物。啊,天呀!假如我能送給她一條好頭巾,和這樣一件毛連衣裙,我該有多麼幸福呀!我媽媽對這樣的禮物會讚不絕口,而更主要的不是禮物,而是這是她女兒送給她的。走過多家商店,我見到有[很好的]黑綢布,得知它索價九法郎,但他有可能讓價到八法郎,需要八米,即將近十二俄尺,那麼整件連衣裙要花七十二法郎,也許是六十四法郎。可這是多麼美麗的連衣裙啊,簡直令人讚賞不已,它厚實、漂亮、美妙,這樣的綢布別人要花十三法郎每米。假如我有錢,我一定給自己買一件這樣的連衣裙,遺憾的是,我沒錢。在這家商店裏,我給自己買了一個帽模子,想給帽子做一個黑天鵝絨外罩。在這裏我又問了天鵝絨花的價錢,店員給我看了一個非常好的花環,索價兩法郎,是非常漂亮的,淡紫色的。我已經說過,我用五法郎買了四分之三米的麵料,後來又用一法郎買了個帽模子。不過今天不縫了,因為即將黑天,而我既然想做,就要把它做得非常好,不能讓費佳說我不會縫。去了趟郵局,但什麼也未收到。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收到信了,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想。我們的鄰居今天搬走了,住宅空著,房東總建議我們租用它,可是我們哪裏租得起呀。假如媽媽同我們在一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而現在對於我們來說,這樣的住宅太大。
星期二,〈11月〉5日/〈10月〉24日
今天我起來得比較早,然後便開始比量如何加裏子。一開始縫不好,後來便找到了竅門。現在十點以前我一般不叫醒費佳,雖然在這段時間裏我很難受,因為非常想喝咖啡。後來,當他起床之後,我請他生好火爐,我就開始熨裏子,然後便把布條縫在上麵,這樣縫完以後根本就看不見裏子。後來我就開始縫,今天縫了一半,便去吃午飯。而晚上太暗,無法縫。我和費佳很和睦,隻是非常憂慮,因為誰的信也收不到。這簡直令人驚訝,給大家的信已經寄出去了很長時間,然而至今也未收到任何人的回信,這簡直是太奇怪了。媽媽的沉默更使我擔心,她是否病了,他們是否發生了什麼不幸,所以她才長時間不回信。我還覺得,很可能是因為費佳給帕沙寫過信,說我們也許很快就離開這裏;而這個蠢小子便告訴了媽媽,說我們要離開。她沒收到我的信,便相信了這個估計,也就沒有寫信。而我卻非常不放心,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做。費佳今天對我非常溫柔,說他非常愛我,愛嬰兒,說他認為出生的一定不是索涅奇卡,而是米沙,是個男孩兒,他將淘氣得嚇人,身上青瘀不斷。我們在床上躺下時他說,他祝福我和我們未來的嬰兒。今天我們談到,一旦我們稍稍得到一些錢,便開始為嬰兒縫製一些衣服,否則[一下子?]都買,肯定很貴,也肯定不會很好。
星期三,〈11月〉6日/〈10月〉25日
今天我一清早起來,縫完了大衣的那一半,然後用熨鬥熨完了另一半,又把布條縫到上麵,就這樣,今天我的工作大有進展。費佳不時看一看,說很好,總的說來,他現在已經確信,我還能做點什麼衣服,說我縫得很好。他這個看法讓我很高興,不知為什麼,他有一種觀點,認為我絕對什麼也不會做,我不是家庭主婦,很多錢都花在了我身上。今天傍晚又去了郵局,我特別希望收到媽媽的信,可是突然被告知沒有信。這簡直使我震驚,我感到非常遺憾,為什麼我不是富人,為什麼我沒有多餘的四十法郎,以便往彼得堡發一封電報,詢問那裏出了什麼事,她為什麼不給我寫信。也許他們當中有誰病了,他們害怕嚇著我,所以便不寫信。可是,要知道,知道壞消息也比一無所知好得多,因為那樣就要胡思亂想,絕對寢食難安。我們的房東說,法國人有一個諺語: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原文為法語……然而這樣的諺語一點也安慰不了我。我的心情異常沉重,我們一到家我便像瘋子一樣放聲大哭。我頭腦中出現了各種各樣不幸的場景,雖然那裏什麼事也未發生,而不給我寫信是因為我自己給誰也沒有寫信。我忘記說了,昨天我給媽媽寄了一封信,堅決請求她寫信告訴我,她出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一封信也不給我寫。費佳安慰我,一再說,那裏可能什麼事也未發生,這不過是有些誤解而已。他看來是心疼我。他對我非常溫柔體貼。當他與我道別的時候,他說,他愛我愛得要命,沒有我他便不能活;說當他去薩克森浴場的時候,旅途使他有所釋懷,可是,在那兒沒有我,他感到那麼苦悶,他不知道一旦沒有我他將如何活下去。他的這些話讓我非常高興,這簡直是給我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