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11月〉16日/4日

像我說的那樣,費佳的出行推遲到了明天,不過這真有點遺憾,因為今天天氣好極了。沿途的景色肯定很美,而明天說不定就將是極壞的天氣。今天我去買東西,給自己買了係皮鞋用的小鉤子,因為鞋腰上的紐扣用手很難係上。在一個地方想要我花一個半法郎,可是在第二個地方我隻花了五十分,質量還非常好。因為費佳不在,我便想縫他的大衣以打發時間,也就是把他的大衣絮上棉花,於是便去買棉絮。這裏賣棉絮不像在俄國那樣論磅,而是論張,薄的每張四十分,厚些大些的——六十分,最厚最大的——八十分。我計算了一下,我需要買六十分一張的三張半。買回家一看,發現我弄錯了,兩張便足夠。不過還好,剩下的我可以用在別的上麵,給索尼婭做小被子什麼的。晚上我和費佳計算了一下錢,他給我留下九十法郎,自己總共帶走一百三十五法郎,雖然我真的完全相信,他這樣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然後我把他路上用的所有東西都裝進了旅行袋裏。我們從圖書館裏借了書,我給自己借的是喬治·桑的《海盜》,他借的是《普拉蘭[公主?]凶殺案》[138]。費佳對我說,經過認真考慮,他決定無論如何最晚星期二回來,因為他相信將會非常惦記我,不知道我會怎麼樣,能否出什麼事。總之,我和他今天白天和晚上都是好朋友。

晚上,費佳從咖啡館回來以後建議去郵局,我們去了,收到了媽媽一封未付郵資的信。我狠狠地埋怨自己,為什麼不自己來郵局,因為收到未付郵資的信總使我感到尷尬,費佳也經常不高興。我隻拆開了信,但沒有辦法讀,因為太冷。費佳建議去買喝茶時吃的大蛋糕,因為我們很久未買了。我們去了,但今天買的不是像平常那樣的粉紅色的,而是咖啡色的、褐色的。原來它相當香,但終歸不如先前那樣的好,而且後來我非常後悔,不該吃它,因為吃後非常燒心。在麵包店裏我開始讀媽媽的信。她在信中說,她不記得什麼時候像收到照片那天那樣高興過,好像我不僅沒有變醜,還很胖了一些,甚至更好看了,為此媽媽非常高興。可憐而又可愛的媽媽呀,我相信,收到我的照片以後,她會發自內心地高興。上帝呀,假如我能多讓她高興一點,比如寄點什麼禮物給她,那我會多麼幸福啊!天啊,這也花不了多少錢,然而,我們卻完全沒有這筆經費。比如說,我很清楚,我現在可以寄什麼東西給她,然而我同樣很清楚,費佳一定要輸,因而現在不能買禮物,必須攢錢,以便以抵押自己[東西]的名義把錢拿出來給他用。這是多麼痛苦啊,簡直是恐怖。可憐的媽媽還寫道,為銀飾,為債券和證劵支付利息,讓她感到十分為難,這需要交二十七盧布,而她無法籌集。可憐的,可憐的媽媽呀,我真心疼她啊。她自己的事情本來已經很糟,我還用我的事情麻煩她。還必須替我補交錢。媽媽還給我寫道,我欠弗裏克太太鋼琴錢,她找過瑪莎和斯托尤寧娜幾次,因為斯托尤寧娜知道我的地址,可能告訴她了,因此她有可能寄出我的欠條索債。現在我想起來,費佳明天走的時候我給他一封寫給斯托尤寧娜的信,讓他把這封信在鐵路沿線什麼車站上投寄出去,如果不行,就在薩克森投寄。在信中我寫,我們正要駛離日內瓦,還不知道我們將在何地生活。這樣一來,我們的地址好像即將丟失。

星期日,〈11月〉17日/5日

應我們的請求,我們的老太婆在早晨七點敲響了我們的門,我們立刻起床,穿好衣服。我也起來了,因為要去送費佳。他穿衣服的時候幹什麼都不順手,因此他張口罵人,甚至呼叫見鬼。甚至我們的老太婆,平時總能很快就給我們煮好咖啡,今天也磨磨蹭蹭,因此我們的早晨過得相當緊張。最後,我們收拾好了,大約在八點半我們出了家門,十分鍾後來到了火車站。費佳立刻買了車票,然而,不幸的是,他在出門前空腹喝了冷水,導致了可想而知的後果。我非常害怕他在路上生病。

費佳到什麼地方去了一會兒,這時候來了一大群手持紅旗的年輕人,他們大約有三十五人,全都是[醉鬼],看樣子還是騙子,但是卻自命不凡,認為再也沒有比他們祖國可能是:這夥人。更好的了。主要是因為,它是瑞士;表現得格外趾高氣揚的是被稱作主席的一位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人,還有一個舉著旗子的成員。他們讓我那麼反感,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