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步向亞曆山德拉家走去,在路上進糖果點心店吃了幾個小餡餅,因為我非常餓,而我對午飯並不存什麼期待。在這裏我還買了一個大蛋糕給她做禮物。最後,我到了她家門口,幾次拉響門鈴,又等了一會兒,但沒有任何動靜。大概還要浪費很多時間,假如不是幸好麗莎來了的話。她[用力?]扯了一下門鈴,有人給我們開了門。我們趕上客人們正在吃午飯,而亞曆山德拉對我和麗莎那麼不熱情,甚至沒問一聲我們是否吃了午飯,便指了指一間黑屋子,讓我們在裏麵等午飯結束。我覺得真的受了委屈,現在我知道,她大概不會這樣對待我,可當時卻可以這樣做,要知道,我窮,還欠著她的債,那麼為什麼甚至不舉止傲慢一點呢。午飯後,我同安娜·亞曆山德羅芙娜聊了一會兒,這是自從她與帕維爾·亞曆山德羅維奇及其妻子來到彼得堡之後我第一次見她。對我格外垂青的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坐在我身邊,並且擋住門,同我聊了很長時間,可是後來他卻對安娜·費奧多羅芙娜說,涅烏波科耶娃家沒來過什麼安娜·格裏戈利耶芙娜,他就是這樣清楚地記得我的。亞曆山德拉·帕夫洛芙娜還垂問我關於速記和關於費佳的事。不過,我沒有在她家坐多長時間,表示完了敬意,便於七時左右向她宣布,我該回家了。因為我回家要走很遠,所以他們也並不挽留我,我對此非常高興。我慢慢地往家走,一直想雇一輛馬車,但又往後拖,一直走到我們的佩斯基才雇了一輛雪橇,花了十戈比,回到了媽媽身邊。媽媽見到我後非常高興。斯尼特金家人告訴我,亞曆山德拉·帕夫洛芙娜非常驚訝,說我怎麼敢一個人回家。而瑪莎回答說,她不僅不坐車,甚至還要從從容容地步行回去,對於她這算不了什麼。
在家裏我感到非常煩悶。我覺得,或者我現在完全不招他喜歡,或者我們將要舉辦婚禮。總的說來,這一天給我留下了異常沉重的印象,雖然現在我回憶起來也蠻有非凡的樂趣。
星期二,〈11月〉19日/7日
今天我又起來得很早,想把費佳的大衣做完,後來看到已經九點了,我不很清楚何時列車到達,便把大衣按原樣放好,去火車站接他。一列火車剛剛到,在下車的旅客中我沒有見到費佳,已經認定他不會回來了,可我突然想起來問一位搬運工,從錫永來的火車何時到達。他說,再過一小時。在車站無事可幹,為了打發這一個小時,我便去溜達。在路上我進了一家時裝店,問女老板有沒有兒童睡帽。她說,現成的沒有,但問我是否想買半成品,並拿出來給我看。其中一件我很喜歡,它很簡單,但非常漂亮,繡著精美的花。這是藍色米蘭繡,比[法國刺繡]耐磨多了。她索價三法郎五十分,但後來讓到了三法郎,我便買下了。因為隻要加上花邊,就是給我的米申卡或我可愛的索涅奇卡的最漂亮的睡帽。後來,我正在街上走著,一個流浪漢可怕地盯著我看,這把我嚇壞了,便趕緊跑回了家。在家裏等了近半小時,便又上了火車站。但費佳沒回來,我便從車站去了郵局,我相信,一定會收到他的要求寄錢的信,並且說全都輸了,沒有錢就無法回家。真的,我有先見之明:我對自己說的話全部兌現了。跟以前一樣,信中充滿了絕望[142],說這是最後一次了,今後會好起來,他會贏得我的尊重,等等,最後請求立刻,毫不拖延地寄去路費五十法郎。同時他還寫道,不管怎樣,早於星期四他不能回來。看吧,我想,我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這一切多麼卑鄙!我趕忙往家走,如果可能,就馬上把金幣兌換成鈔票,裝在信封裏給費佳寄去,以便它,如果不是今天,那麼明天上午一定能寄到。匆忙趕到家以後,簡直是有意為難我,卻突然發現,開費佳箱子的鑰匙不知道塞到哪裏去了,而錢就在那隻箱子裏。我像瘋子那樣在房間裏折騰了整整十分鍾,老太婆們也大聲驚歎,鑰匙跑到哪裏去啦。最後我失去了耐心,吩咐請來鉗工,鉗工立馬便打開了箱子,為自己的舉手之勞索要了二十五分,我覺得這相當貴。這又是一件好事,如果我真的丟了鑰匙,盡管我們沒有錢,也必須馬上就再配一把新的。不過,幸運的是,兩天後我找到了鑰匙。我立刻又穿好衣服,先去了一趟費佳常在那兒買煙卷的煙草店,買了一包煙卷,又問他們能否給我一張五十法郎的紙幣。他們商量了一下,說他們現在有一百法郎的,而沒有五十法郎的。一路上我一邊走一邊罵費佳,現在我對他非常生氣,既為他的輸錢,也為現在我必須把最後一點錢交出去。說實話,輸錢並不使我過於傷心,我對他輸光錢早就有心理準備。既然已經預見到了,也就不太難過。而尋找這張可惡的鈔票卻真的成了我的磨難!哪位銀行家也沒有這樣的鈔票,都說這很罕見,收到這樣的鈔票都趕忙把它花出去,因為它在這裏正在貶值。我走遍了所有大商店,其中有幾家甚至為我到各處去找,但都沒有找到。經過一個半小時,走遍全市之後,我終於在這裏的商業銀行原文為法語。找到了這樣的鈔票,他們在一分鍾之內便給我兌換好了。現在我又必須往家跑,裝進信封裏封好口。上帝呀!這一天可把我累死啦。我從來不記得這樣累過,為此我更加生費佳的氣了。最後這一切都弄妥當了,我送到了郵局,人們告訴我,他明天一早就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