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裏,心裏無比鬱悶。頭腦裏想的都是我們未來的處境。我們現在怎麼辦呢?我們曾經還有九十法郎,現在寄走了五十,還剩下三十原文如此。了。而且,還應該寄五十法郎去贖戒指和大衣。這就是處境。下個月15日之前不會收到錢,東西已全部抵押出去了,耳環和胸針已經失去,因為,如果我們在22日之前不寄錢去,它們就完了。連衣裙等等也都完了。天哪,太可怕啦!一想到這裏便心如刀絞。唉,發愁又有什麼用,一點也無濟於事。我躺下睡覺的時候憂心如焚,想的都是我們這些煩心事。
星期三,〈11月〉20日/8日
我早早起來便去了郵局,為的是收取費佳的來信,也的確收到了。他再次重複給自己寄錢的請求。我沒有再去[火車站?],因為我確信,他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回來。我在郵局收到的信裏有安慰,也有請求,要我別難過。他說一切都能安排好,所以不必太傷心。真的,我是不太傷心,我相當理性而冷靜地接受這一切,因為我預料到並讓自己習慣了一切都將輸光的念頭。後來我又開始縫他的大衣,雖然也並不太著急,因為我還剩有整整半個晝夜。後來吃了午飯,隨便讀了點書。
在七點左右的時候,我正準備去郵局,考慮他會不會再寄來一封信,卻聽到了笛聲。笛聲在這裏表示有火災發生,也是消防隊員們集合的信號。我走到窗前,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然後離開那兒,準備穿大衣,門鈴卻突然響了,然後便是費佳在走廊裏的急促的腳步聲。我向門口跑去,就非常高興地看到了費佳。他指責我為什麼剛才站在窗口,他給我做各種手勢,向我鞠躬,我沒有給他任何答複。其實我誰也沒看見,也沒有發現他。盡管我平靜而耐心地等待著他歸來,我仍然非常高興,高興得簡直要在房間裏跑起來。費佳也很高興。他看了看我,說他不在家,我不但沒瘦,反而胖了許多。我回答他說,這是因為我經常吃雛雞原文為法語。,我們的房東們還想到,因為這是我的經常性食品,我很有可能突然變成一隻母雞原文為法語……費佳對我解釋說,今天早晨,也就是差十分十一點,他去郵局,想把給我的信發走,那裏把我的裝有錢的信遞給他,有了回家的可能。雖然離火車開車也許應該是:到站。時間隻剩下了十分鍾,但費佳當即跑回賓館,結了賬,收拾好東西,就走了。欠的賬並不多,三天總共十七法郎,所以連同路費費佳一共用了二十五法郎,剩下二十二個多法郎他帶回了家。因為我告訴費佳,今天我沒有指望他回來,他便非常後悔,為什麼不多在那裏待一天,不用這剩下的二十法郎再賭一把。他相信用這些錢肯定能贏。他沒有這樣做,因為他想,我焦急地等著他回家,所以很想見到我。一有可能他便趕緊回家,這使我很高興。幸好他沒有留在那裏,因為二十二法郎畢竟也是錢,假如他留在那兒,它們肯定也要輸掉。我們聊得非常愉快,費佳給我講他在那裏的生活,沒有我他如何寂寞。他在那裏沒有虛擲光陰,把對未來小說的各種構想記錄下來了。我們也談到了我們目前的資金。他手裏有的和我有的總共才四十九法郎,而必須立刻給那個壞老婆子寄去五十法郎,因為他的大衣典當在她那兒,可是我們就完全無法生活了。費佳殷切期望從奧加遼夫那兒借到三百法郎[143],雖然我對此並不太抱多大希望。他能有多少資金啊,說不定他自己也需要錢,這一切都不知道。如果他不能借給我們,那我們怎麼辦呢?費佳希望媽媽能給我們寄一些錢來。然而我告訴他,媽媽自己希望我們給她寄錢用以交納債券和證劵的利息。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抵押,證券都斷送了。我的絲綢連衣裙也同樣要一朝失去。一句話,我所有像樣點的東西都要完蛋。我的痛心簡直無以言表。我特別心疼我的證券,我那麼喜歡那麼珍愛它們,現在它們也失去了,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人有時還會有更大的不幸啊。
總的來說,這個晚上我們過得相當快活,這真是我所未能料到的。因為總覺得,我將為那些錢痛心疾首。費佳一路上未吃東西。於是我建議他吃我的雞,我又讓老太婆們給烤了兩隻蘋果,這樣,他總算吃了點什麼。是的,我們的處境很糟糕,但我們總還要設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