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夏末,已經露出頹態的樹林裏,到處都是枯枝敗葉。眯著眼睛的陸山、突然消失的老楊頭、啪啪作響像是被什麼突然踩斷的樹枝,以及還未消散的那句“什麼人。”讓原本異常安靜的樹林,殺機驟顯。
隨著一陣恐怖的轟鳴聲,大地忽然被撕裂開一條深深的溝壑,像是一道傷疤,猙獰可怖,而樹林瞬間也重新回到了寂靜。淡然而立的老楊頭,以及溝壑四周的殘肢斷臂,讓麵前的歹徒們,陷入了沉默,然後持續的沉默,隨即而來的便是如同瘟疫般蔓延的驚恐,剛剛還作勢要衝殺的歹徒,此刻像是被狼群嚇破膽子的獵物,如同鳥獸般四散而逃。
聽到動靜的東邊樹林裏,喊殺聲驟起。然而麵對著迎麵而來驚恐的無以複加的同伴,迷茫的歹徒們便由最開始的三兩而從,漸漸的演變為大範圍的撤退。
人永遠都是一種群居生物,任何人都不可能離群索居。也許那個人可以依舊活著,但卻一定會變為一個瘋子,最後淪為野獸。所以人的情緒,可以通過一群人,蔓延向更多的人。如果一個人的情緒無法得到回饋,那這個情緒,也就漸漸的無法再次產生。從最開始麵對向自己走來的驚恐的同伴時的迷茫,再到慢步後退的惘然,最後到一同驚恐的離去,這些歹徒完美了演繹了,當一個人麵對恐慌時,那種對未來失去探索的勇氣和人性。
這個世界上最難判斷的就是人心,你甚至無法知道,一個麵對你微笑的人,或許下一刻就會驟然暴起,揮刀而至。然而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被利用的,還是它。看著已經消失在遠處的歹徒,緩緩單膝跪地的老楊頭,開始拚命的咳嗽,伴隨著時有時無的嘔吐,像是要將肺也從胸口裏一起咳出來一樣。這個武功高強到變態,對人心拿捏的恰當到恐怖的男人,此刻疲憊無比,脆弱的像是一個孩子。原本老楊頭膝蓋上就暗淡無比的圖騰,時明時滅,繼而很快便歸於平靜,最後消失不見。幸好那些歹人被老楊頭氣勢所震懾,不然憑借陸山那孱弱的身軀,千裏逃亡的二人,今天真要陰溝裏翻一次船了。
事實證明,幸運女神不會永遠的眷顧同一個人。三兩步跑上前去將已經昏迷過去的老楊頭放平躺下的陸山,此時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作為北地的重要商道之一,靠近南部邊境伏龍穀不遠的鬆林大道上,此時正行來一支奇怪的商隊。說奇怪是因為,領頭的是位披甲女將,胯下高大的駿馬脖子上還係了一個橙黃金亮的鈴鐺,隨著馬兒的前進,左右搖擺,叮當作響。
眾所周知,商隊行路,越是安靜越是安全,尋常的車隊斷不可能給自家馬脖兒上係上這麼一個鈴鐺,而敢在馬脖兒上係上鈴鐺的車隊,隻有離國的皇室特商。這些商隊,有時甚至可能隨從有皇家的侍衛,而鈴鐺就是一種實力的象征,尋常山賊見了無不退避三舍,這樣就省了很多麻煩。曾經有個山頭,盯上了皇室特商這隻肥羊,結果火拚許久拿下商隊沒兩天,整個寨子男女老幼全部被一場大火,燒了個幹淨。從此以後,這鈴鐺掛馬的商隊,就再也沒人敢去劫,更別說模仿。原本伏擊的歹徒,身份可見一斑。然而遇見變態的老楊頭,麵對這種從未見過的奇異能力,以及遠古傳說中的能力,早已嚇破了膽子,哪裏還有再戰的勇氣。
行至半途的商隊,隨著頭前女將抬手而停。看著此時林中深邃的溝壑,以及馬下的一個斷臂,女將的臉色,突然難看到了極點,遂即望向此時不遠處的陸山二人。
看起來弱不經風的陸山,掏出布巾,替嘴角還餘有些許嘔吐殘汁的老楊頭認真擦了擦,然後站起身來,朝商隊走來。環繞在商隊後方馬車的護衛隊“刷”的一聲拔出劍來,女將再次抬手,像是演練過無數次一樣十來名護衛的劍複又歸鞘,動作整齊劃一。
此時一步步行來的陸山,仿佛像是一個緩緩長大的孩子,那些怯懦與孱弱,似乎隨著每一步的落下,便從他的身體裏緩緩離去,越走越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