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若源哪裏是真的洞悉了昊承的內心。她隻是那麼即興地一問，卻真的探到了他心底深埋的秘密。雖然那個問題他沒有回答她一個字，但答案分明就寫在他震動的表情和慌亂的眼神裏。然而她隻是知道了這麼一個事實，以她的年紀卻還不能了解，到底是怎樣深沉的感情讓他可以為了摯愛的幸福心甘情願地退讓並成全，多年來欣賞著他們的幸福，咀嚼著自己的苦澀，並一直不變地和他們保持著深厚純淨的友誼。他是怎麼做到讓他的愛這樣隱忍無私、安靜綿長的？
若源一個人屈膝坐在後院一角的假山石上出神，在微風中惆悵起來。她再怎麼聰明，但有些事不到一定的年齡都是無法想明白的。何況，在她這個年紀，愛情還是一個極朦朧的概念。
頭頂上方傳來熟悉的口哨聲，若源往後抬頭一看，阿祁正趴在她身後的一塊大石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下來。”她叫道。
阿祁以一個漂亮的姿勢躍身而下。
“怎麼了，不開心啊？”他坐到她的身邊問。
若源沒有說話。
阿祁覷了她一眼，狡黠地一笑：“知道你因為什麼。這不過來安慰你了嘛。”
“是嗎，”若源好奇了：“你知道什麼？”
“因為新福晉就要進門了。她以後就是你的額娘，你一定擔心她會不會像王爺一樣對你好，擔心能不能跟她相處好。或者，等王爺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怕他以後不會再對你好了，你會失寵，是不是？”
若源怔住了。她還沒來得及想到這些。他會嗎？等有了自己的小孩，他會冷落她、減少對她的愛嗎？
見她不說話，阿祁當她默認了，不禁笑她：“幼稚。等王爺有了孩子，你也長大了啊，難道還要跟小弟小妹爭寵不成？再過個幾年，你都好嫁人了，就不在府裏住了。”
“不要，我才不要離開，”若源抗拒地喊了起來，瞪了阿祁一眼：“你才幼稚。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幼稚就是喜歡在我麵前裝老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那想法，因為你就經常跟自己的妹妹爭風吃醋。幼稚！”
若源一句話就泄了阿祁的底，他訕訕地笑著，還想為自己辯解：“沒這回事。我純粹是站在你的角度考慮的。阿繡那是我的親妹妹，阿瑪額娘疼她等於疼我。但你畢竟不是王爺親生……”
阿祁停住了，瞄了若源一眼。但若源卻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很重要嗎，是不是親生？”
“當然，血緣怎麼會不重要？”阿祁盯著她認真地說，“不過，要說不重要，我看到王爺對你那麼視如己出，不，是比己出還己出的樣子，似乎又不那麼重要。”說著，又很肯定地拍了拍胸膛：“放心，我敢保證，不管王爺以後有幾個小孩，他都會像親爹一樣一如既往地疼你。”
若源淡淡一笑：“我自己有親爹，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我知道他會在天上守護我。所以，我幹嘛要去跟別的小孩搶親爹？”
“啊？”阿祁驚訝地瞪著她：“合著王爺對你這麼好，你心裏卻從沒把他當做親爹看？”
“他本來就不是啊。”
“你也太沒良心了，”阿祁替昊承抱起不平來，嚷著：“人家羊還有跪乳之恩，鴉尚有反哺之義。王爺對你的付出絲毫不亞於一個親爹，你心裏不能一點感恩都沒有吧。”
“親爹隻有一個，隻有‘是’或‘不是’，沒有‘當做’，”若源平靜地說：“但他在我心裏，是另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我們的感情不需要用一個父女關係去衡量。”
阿祁愣了半晌，才迷惘地問出一句話：“那不是父女，是什麼？”
若源不知道怎麼回答，突然莫名煩悶地站了起來：“感情就是感情，幹嗎非要定位一個世俗的關係？那我跟你是什麼呢，主仆？朋友？如果非要定位，那這兩種關係不是矛盾嗎？主仆有上下之分，朋友則是平等的。你覺得算哪一種呢？”說完，就朝前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