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不到道長也懂得相人之術?”
蕭繹又好氣又好笑,回身看向邋遢道士。他常去街上散心,那些算命相士往往用此句搭話,以達到聳人聽聞的效果,蒙騙善男信女的錢財。道士竟然也想用這種伎倆應付自己,他不免有些玩心大起,想要好好調侃道士一番。
眾人也一臉狐疑,瞪大了眼睛:這道士莫非是個走江湖的,隻是想要騙錢而已,可這手段也太老套了吧!
“世間所傳相人之法多是不肖道徒所杜撰,後世又加以牽強附會,做不得準。”道士神色鄭重,麵對眾人懷疑,仍舊坦然自若,“貧道所說的血光之災,乃是貴府妖氣充盈,邪祟侵宅,不日將有大禍臨頭。”
“我蕭家世代書香,從未有過逾矩之行,道長所言,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令人難以信服。”蕭繹挑眉,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展顏笑道:“道長神通廣大,可否為在下測算,何時才能金榜題名呢?”他不想讓道士太過難堪,有心讓其知難而退。
“是啊,請道長幫俺算算啥時候才能取上媳婦?”
“嘿嘿,替我也算算,今天賭場是壓大好還是壓小好?”“敢問道長,俺婆娘懷的是小子還是閨女?”
......
蕭家諸仆見自家少爺難為道士,便一起跟著起哄。
道士環顧諸人,麵上閃過一絲怒色,隨即搖了搖頭,道:“人之吉凶休咎,皆是上承天意。天意莫測,神鬼難窺。公子前程如何,貧道又怎能測算的出。貧道忠言相告,公子卻以為戲言,天意如此,貧道一介凡夫也隻有無可奈何。然而適才貧道無禮,公子猶能恭敬待我,足見公子深明禮儀,是個良善之人。”
道士此刻娓娓而談,全無一點酒酣模樣,與先前實在判若兩人。他衣衫襤褸,神態卻安然適意,這時看去,竟隱隱有了一絲仙風道骨的風姿,驚得眾人乍舌不已,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道士從袖中取出一張黃色符紙,右手微微一送,符紙徐徐飄到蕭繹麵前,淩空不動。
“若是貧道不幸言中,公子遇到危難之際,焚此鎮妖符,可解一時之厄。切記切記!”
說完,便轉身邁步,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邁出一步,人影便已到十丈之外,幾步之間,就已過了街頭拐角,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這......”
隔空舍物、縮地成寸,這兩種說書人所津津樂道的仙人手段就真切地展現在自己麵前,蕭繹頓時驚詫莫名。他用力揉了揉雙眼,街道上空曠無人,道士早已渺無蹤影。呆立良久之後,他清醒過來,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家仆們還在木然發呆,顯然也被深深震撼。他輕輕咳嗽一聲,眾人回神,想起剛才對道士的戲弄,一個個低眉垂眼,愧不敢言。
“少爺,這道士興許有些道行,難不成他說的都是真的?咱家裏真有什麼勞什子妖氣?”方柏看向浮在空中的黃紙,驚疑不定。
“不要胡說,道長也說了天意莫測,你長這麼大,可曾見過妖怪嗎?你去吩咐他們一聲,今天的事不要隨便傳揚出去。好了,沒有其他事就都散了吧。”蕭繹不滿地瞪了方柏一眼,他很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如果任由這些下人們胡言亂語,那麼過不了幾天,恐怕全清河的人都會認為蕭府出了妖怪。
方柏領命,帶領眾人各自做工去了。
蕭繹盯著手中的符紙,思潮起伏:難道我家真有妖氣?不,不會的,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鬼怪傳說不過都是出自人的杜撰,清河縣太平了幾百年,從未出過什麼變故,或許是那道人看錯了也不一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緊張的心神略微平複了些。想到自己堂堂聖賢門徒,今日竟也像那些村野匹夫一般疑神疑鬼,不覺失笑出聲。笑聲中,隱藏於心底的最後的一點焦慮,也隨著臉上笑容的展開慢慢消弭。
蕭繹拿起符紙,準備將它丟掉。剛要有所動作,拿著符紙的右手忽地抖了一下,他心中一動,猶豫再三,終於將符紙塞入袖袋,向內院走去。
......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蕭府一直都是平安無事,與以前沒什麼兩樣,平靜的生活也讓蕭繹和方柏等人暗自鬆了一口氣。
在這三天裏,方柏幾乎成了驚弓之鳥,他不僅一改平日的作息習慣,起早貪黑,還終日滿院子的瞎跑,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大呼小叫地向蕭繹稟報,連累得蕭繹也寢食難安,成日裏心煩意亂。
可如今總算都過去了,或許那道士真的隻是個江湖術士,種種手段不過是高明的障眼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