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淚是由身體裏的一扇門掌控的
他的那扇門，突然關閉了他的淚
就像村前的小河，突然關閉了
流淌之門，從此幹涸；就像他的父親
突然關閉了塵世之門，去了天堂
在此之前，從童年到而立之年
他的那扇門一直敞開著，因此他被
視為好哭之人，流過的淚
比他寄居的這個城市的雨還要多
甚至婚後跟妻子吵了架，還跑到
母親麵前或者那棵大槐樹下淚水汪汪
仿佛母親是他存放淚水的河床
大槐樹下是他想哭就哭的地方
但在異鄉，他身體裏的那扇門卻突然關閉
因找不到事於陌生的街頭徘徊，他無淚
機器吞了兩根手指，他無淚
那年歸鄉途中丟了一年的工錢，還是無淚
仿佛淚，是一件他消費不起的奢侈品
惟長夜裏的月光，能敲開他緊閉的門扉
若尾隨月光來的，還有遙遠的電話
他將被徹底擊垮，奪門而出的淚
會一瀉千裏地湧進家鄉小小的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