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茶·水·冷暖自斟(7)(1 / 3)

望秋先生在鄉下,大抵會釣釣魚,拍拍照,磨磨墨,看看書。悠然,怡然,恬然,淡然。當然這都是我的臆測,想找牧白證實,牧白周末總是無法接聽來電,或許他在更遠的鄉下,更僻靜的鄉下。不隻是他們倆,周圍還有更多的人,一夜之間,放棄城市,迷醉鄉村,逢周末就玩消失,周一神采弈弈,逢人問,就答:"回鄉下去了。"那語氣那神情,似乎鄉下有一座別墅一個愛人。

其實多數人的鄉下,有的隻是一座土房子,一個老母親。那河裏的遊魚和流水不識得他們,那樹上的小鳥和蟬蛻不記得他們;但他們看著它們,仍然是從前的樣子,幾十年不變的樣子。這是一份什麼樣的記憶呢?--類似於天長地久,天荒地老,年輕的時候,他們踏破鐵鞋尋覓的這種情懷,在歲月流逝之中,驀然回首,正在來時的鄉下。

在他們之前,幾百年,幾千年,更多的他們都有類似的幽古思鄉之情。

韋莊說--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他喋喋不休地說江南好,說你們回去會想念江南,想念江南的姑娘的皓腕,想念凝滯的青春時光。其實他內心裏,多麼渴望回到故鄉,回到他的四川盆地。

賀知章說--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五十多年後,老賀站在鏡湖邊,感歎物是人非,然,消磨了一生的人事後,他的歸宿仍在那個兒童相見不相識的境地。

最看得開的是陶潛,四十出頭便甩手歸廬,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以至他後世的李白、白居易等等一大批文人紛踏而至,追尋到他的鄉下。

中國的文人,從來都沒有脫離過鄉村。也許曾經豪情置家於天下,壯誌酬國於四海,但終有一日,他們都會選擇返鄉,回到那個生養自己的地方。這種回歸,顯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葉落歸根,而是一種精神的皈依。佛家講究圓滿,環繞過人世,重新回到起始的位置,這一世的輪回就圓了。

牧白也好,望秋先生也好,還有許多其他的"在鄉下"的人們,無疑已經得到文道和人道;倒是我等執迷的人,日日"在路上",以此來明證自己有所追尋。什麼時候,才懂得回望鄉土?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鄉下"?

07、More,見字如麵午睡的時候,收到風速的短信:三人行,品茗談笑,今天不來,你就在夢中遺憾吧!交到如此落井下石的朋友,懶得理他。不過他說得沒錯,真的做夢都在遺憾,又一次錯失與More謀麵的機會,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

這是第三次。頭一次在樹下舉行詩歌朗誦會,More白天不能到場,約晚上吃飯喝茶,但晚上人挺多,直覺裏,她喜歡安靜,所以隻好對她說下次;下一次小雅去看她,那天我從武漢趕回來,因為早上答應了散酒,隻得回雲夢;這一次,因為不能丟下蟲子。

任何一個結果,總是有原因的,我不知道在哲學裏,這是哪一個流派的觀點;我想More肯定是知道的。哲學博士後的學曆,飽讀詩書的閱曆,四十年的人生經曆,讓她站在一個更高的地方,有更遠的視線。

人到了一定的階段,都會懷舊。在我的懷舊裏,槐蔭文學版活躍著一批非常熱愛文字的人,李林江的小說,牟滄浪的散文,以可的雜文,邱籽和小雅的詩歌,酒不醉人的填詞,都是我深深喜愛的,他們的作品,帶給我最純粹的心靈震顫。說到那個時期,所有的人都不會忽略一個名字:More。

我一向習慣平視每一個人,但對More,有時候需要仰視。2005年12月1日,More的來到文學版,發了兩首詩,其中的一首是《迷宮》,她寫道:孩子,你要學會沉默/象沉默地愛一朵花一樣/沉默地守著自己的身體/和體內"阿莉阿德尼的線團"//等待若幹年後/它會以僵硬的線條/為你顯露那正確的出口。那時候我正在一個入口,直到我從一個錯誤的出口出來,我才明白,學會沉默地堅守是多麼重要。而More在到來的第一天就提醒過我,隻是當時我沒有覺悟。

More在槐蔭發表了一係列的詩歌和隨筆,除了More這個名字讓我想起一種女士煙之外,起初從她的文字中看不出性別,理性的思考,冷靜的觀察,遊離於文字之外的視角,都提醒我:這是一個用思想寫作的人。有一天翻閱哲學書籍,看到摩爾"他與羅素同屬日常語言學派的宗師,而他們共同的學生維特根思坦更是哲學史上的一座豐碑。",這時我才恍然大悟:More肯定是學哲學的,不然寫不出那麼多深刻而冷靜的文字。

文學即人學,文如其人,每個認真寫字的人,我們都能從文字中了解TA。文字表達的世界,往往比現實更真實"有一句話說:文學,是更真實的曆史"。我對More的認知,來自她的文字,我認真地閱讀過她所發表的每一個帖子;後來又鏈接到她的日誌,在那裏,我看到她的另一麵。More的日誌裏,記錄了許多生活片斷和場景,溫暖而細致,多次提到自己的女兒及女兒的朋友李爾。

More很少參與評論帖子,卻在我的《丫頭就是地菜花》一文後寫了很長一段話--這個帖子下午就看了,一直思忖著怎麼回你。因為你一直的寫作習慣,我有些對號入坐,所以,我感到文字下麵的某種隱痛,而這大概是很多女性的生活常態,包括我自己。也許可以用很多理由勸說自己相信生活表層的幸福和溫馨,但是有些冰冷的東西一旦滲入到內心就不再會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