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水·淡墨自染(3)(3 / 3)

十年後,徒有相思卻沒了相思木作依托,向略提議:"上青龍山看鬆吧!"曾經多少個少年多少次站在青龍的脊背上,眺望飄逸的磁湖、覽閱清幽的校園?--滿山的馬尾鬆一定不會忘記。密如繡、虛如煙的鬆針默默地迎著我們這一行人;一陣涼風吹皺磁湖水、拂過校園的花木、越過十年的歲月,直吹得鬆濤翻滾,吹落一地龍鱗斑駁的鬆果。哥兒們敲出鬆子,撒在林中;姐兒們拾起鬆果,收入籠袖。看著一個個躬身的背影,我終於明白那句"空山鬆子落"的禪意。

桃紅片片點莓苔01關於故園,最明媚的記憶是院角的一樹桃花。舊曆三月,楊柳依依,細雨霏霏。我在院子裏數著零落的桃花瓣,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遍地都是,數了這兒忘了那兒。於是撿根樹枝畫幾個圈,分成幾塊;剛數完一塊,來了一陣風,又搖落幾片,隻得重頭再數""母親從灶屋裏出來,塞給我一隻白水蛋,說:又大了一歲,還數桃花呢!我小心地敲開綠色的蛋殼,回屋拿了一隻勺子,掏光蛋白,蛋黃塞到母親嘴裏。吃完生日蛋,開始拾桃花,一片一片地裝進蛋殼中,一隻蛋殼中,能裝下百八十片。

02每種植物都有自己的故鄉。地理課說,荔枝生在南方,蘋果長在北方。我想當然地想:桃花生長在我的家鄉。

多年以後,背井離鄉,來到孝感,定居雲夢。年年春天,路旁的田野裏,桃紅梨白,芳菲滿原。雖然再也吃不上母親的水煮生日蛋,但桃花開時,便是我生命的又一年;桃花開處,便是我生活的又一春。

在這片生長桃花的土地上,努力用雙手營造一個家,在異鄉的勞作中,慢慢淡忘故鄉。沒有再去細數落紅幾千幾萬片,頂多站在俯河邊,歎一聲:桃花流水春去也。

03春天不在此地的時候,在他鄉。對春天的追尋,如同對家園的眷戀,從來都沒有停息。

雲夢的淺淺初夏,是青島的深深春天。這邊的桃樹早已長得青枝綠葉,嶗山的蒼鬆翠柏間,仍點綴著一樹又一樹燦爛的桃花。雨珠敲打著花蕊,花瓣應聲而落,落在海風風化的褚紅色的砂石上。鹹濕的風中,上清宮和下清宮的鍾聲一應一和。此情此景,正合那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雲夢的隆隆冬日,是閩南的淡淡春光。走出冰天雪地,依舊裹著厚厚的冬裝,去體驗閩南的春節。那些方方圓圓的土樓群裏,黑色的瓦欏下,黃色的土牆邊,翠綠的竹叢外,間或探出粉色桃花一兩枝。村中的小溪裏,河水歡快地趟過,幾隻鴨子自在地遊著。恰好混搭"竹外桃花三兩枝"和"春江水暖鴨先知"。陸遊有詩《泛舟觀桃花》,從前念及,總被"影落清波十裏紅"感染得一塌糊塗;如今看到"桃源隻在鏡湖中",總覺不及。桃源不隻在鏡湖中,更在別處。

04以為從此安居樂業,不料風起雲湧。多少人如我,在奔波;多少人如我,在旅途。寂寞,困頓,勞累,生存漸成疲態。耳邊常常傳來聲聲歎問:何處容我安身立命?

我隻能弱弱地應道:若把桃花作春色,人間處處皆有春;若把落紅作故土,人間處處皆宜家。

那些失之交臂的風景上周兄弟們去郭亮,原本是一起計劃了半年的行程,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北上時我在南下,他們享受旅行的快樂時我在承受疾病的痛苦。又一次,我與向往已久的風景失之交臂。

01、靈隱鍾2002年冬天,我和安所在的企業改製重組,所有的人前途未卜,在武展的人才交流會上,嘉興一家企業對安的專業技能表示出特別的興趣,但安本人不在場,所以約好去嘉興麵談。我們坐了一個通宵的硬座,走出車廂時倍感寒冷。

麵談在偌大的會議室中進行,相互試探中,硬木的桌凳越坐越冷,整整一天,對麵的人換了好幾茬,跟總經理握別時,已是霜凍的傍晚。我們執意折回杭州,順道去看望華豐紙業的同鄉,那是我曾經舉債資助過的學妹,對我們的到來十成的歡迎。在她家,蒙頭補了一覺,直到日上三竿,去西湖邊走一遭,然後去武林路逛一圈,再去高銀巷吃西湖醋魚,最後乘當晚的火車回家。

在西湖邊踱步時,詢問靈隱寺的方向,默念三聲"南無阿彌陀佛",安慰自己:佛不在南,佛就在我心裏。曾經許諾過去靈隱跪拜的,要在某個清晨,踩著初春的露水,敲三聲鍾,燒三柱香,叩三個響頭。那是我欠靈隱的願,因為一位虔誠助我的學姐,她在浙大求學時,曾為病中的我去靈隱焚香求簽。

高一時,她是睡在我下鋪的高三學姐,那個超大的宿舍裏,總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她的清華北大夢碎後去了浙大,給我的第一封信的開頭是:我在西子湖畔等你。她等到的是我肺結核休學的消息。聞訊後她去了靈隱寺,周末的早晨,她求菩薩保佑我,她說靈隱寺悠長的鍾聲應了她的願,那鍾已經敲了幾百年,每一聲裏都回蕩著歲月的足音,在曆史的長河中,個人的際遇有如白駒過隙;在人生的旅程中,一時的挫折有如滄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