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河·水·歲月自逝十五歲的河(1)(2 / 3)

那天接下來的講解變得有些艱難,講者失去往日的流暢,聽者失去往日的自然,常常出現短暫的沉默。丫頭的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景陽也不時把目光投向窗外,這樣坐著,丫頭滿臉都是細碎的汗珠,手中的筆也是濕漉漉的,她擔心十分鍾後,就會全身汗透;不過也許五分鍾裏,燥熱的身體就能把衣服烘幹。想到這裏,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背,似乎想象那些早熟的同學一樣挺起堅實的胸,可丫頭實在是個尚未發育好的孩子,胸前隻有兩隻"小饅頭",她不免有些黯然,黯然之中又彎了背,縮起身子來。好不容易熬到日落,丫頭換上褲子,從木板橋上小跑著回家,古老的木板橋在年少的丫頭腳下,搖搖欲墜。

03丫頭不再向景陽請教了,遇到難題,咬著筆頭想,想著想著,耳邊就會響起景陽朗朗的聲音。但她照常得每天傍晚到河邊洗衣服,有時候景陽正好在對岸洗衣服。對岸的洗衣砧在稍上遊的位置,有一次,丫頭看到水中漂著一件白衣服,是景陽的T恤,她顧不上挽起褲腿,急忙趟到河水中,撈了起來。

景陽順水下來的時候,看到丫頭濕淋淋的褲腳,狡猾地笑了,他說:"算是你給我付的薪酬吧!可不願白白地給你講課呀!"丫頭也笑了,笑得有點羞澀。景陽告訴丫頭,他過幾天要回省城了,不過回城前,想到舉水河的源頭看看,讓丫頭當向導,丫頭問:"這也是酬金麼?"問完倆人同時笑起來。

暑假就這樣接近尾聲了,丫頭的錄取通知書如期到來,是她期待的縣一中。次日早上,她到徐奶奶家,喊景陽去探舉水之源。景陽打量著丫頭,用一種不相信的眼光,丫頭第一次穿上淡藍色連衣裙、白色平跟涼鞋,都是在廣東製衣廠打工的姐姐給她捎回的,本來打算穿著到縣一中報到的,大約是太高興了,忍不住提前穿了出來。

景陽尾隨著丫頭,逆著河水往上遊走。河道不寬也不深,河水清洌,偶爾有水草漂浮在水中,不時有小魚擺著尾巴遊竄著,還能看到光滑的卵石邊棲著的小蟹。丫頭雙手提著裙擺,在水中如履平地,她對這條河太熟悉了,不時閉上眼睛感受河水的清涼,停下來時,小魚調皮地擦過她結實的小腿,小蟹頑劣地夾她的腳趾,她俯身抓那隻小蟹,裙擺落入水中,浸濕後成了深藍色。

景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看著這個鄉下的單純的女孩,她象河裏的遊魚一樣自由自在,沉浸在一種純粹的快樂裏。仿佛她生來就是這河的一部分,又仿佛這河是她的一部分,景陽還沒弄清這個問題,他們就到了山溝的一處飛瀑前,再往上走,是一個修築在山腰的小水庫。他們在那個小小的飛瀑前停下,流水濺落的地方是一個小小的水潭,據說常年都不會幹涸。丫頭爬上潭邊的一塊大石頭,伸展四肢躺在石板上,景陽學著她的樣子,躺在旁邊。景陽突然覺得丫頭才是他的老師,她教他以大地為床、以天空為被,劃一個"大"字在天地之間,瞬間腦海裏閃過"天寬地闊"、"天荒地老"之類的詞語。

丫頭突然站起來,大聲喊道:"景陽,我喜歡你!"山溝裏傳來一陣回聲,隨即淹沒在瀑流聲裏,隨著河水潺潺地流走了。景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跳起來,他好象聽見、又似乎還沒明白丫頭的話,隻是怔怔地扶了丫頭瘦削的雙肩,怔怔地望著丫頭明亮的雙眼,好象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景陽握緊了丫頭的肩,俯身過去,在丫頭眉心輕輕地吻了一下,轉頭看著潭水說:"明年我會再來陪家家的!"這話也是輕輕的,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丫頭聽,丫頭也轉過頭看那一潭碧水,潭水映在眼裏,眼神變得深幽起來""

記得那年冬天,徐家奶奶步徐家爺爺的腳步去了,景陽便再也沒有到杉林村來。初潮過後,丫頭迅速地出落成苗條少女,她不再大大咧咧地趟著水過舉水河,特別是"大姨媽"光顧的那幾天,她連衣服也不能洗,患上了姑娘家常見的痛經症。疼痛的時候,丫頭會想十五歲那年夏天的那個午後,那個叫景陽的少年,笨拙地折著紙巾......在彎道上看風景你在直道上行走,永不停歇,永遠向前;在你身後,留下一串石碑,刻著裏程,記載著你行走的足跡。我在彎道上駐足,看花開花落,盼春去春回;在一轉身的距離之外,刻錄你的背影,把你看成了永恒的風景。

--致永遠的淘淘哥01、射箭少年如果攀起親戚門戶,淘淘家和我家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塊兒。我家祖上住在山裏頭,五四年發洪水,山洪衝垮了小村落九戶人家的黃泥巴糊的草木房子,還埋了幾個人。洪水過後,剩下的人家被人民公社分散到山外的村子,我家就這樣和淘淘家做了鄰居,準確地說,是我爺爺家和他爺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