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敗落的那年,我六歲,阿綠十歲。葉家得罪衛家,被滿門抄斬,我是留下來的,唯一一個葉家人。
阿綠總是向我抱怨:“小姐呀,你看阿綠真是命苦,本來以為阿綠跟著小姐能享享榮華富貴。可是結果呢,不但淪為階下囚,還差一點連小命都沒有了!真是作孽啊!”
如果阿綠是在我心情好的情況下抱怨這件事,我一定會耐心地對她說:“其實不是你命苦啦,實在是葉振海那個老家夥太頑固不化了,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那個衛家!”
可是今天我心情不好。樊鶴翁樊老頭,也就是我那個不正經的師父,命令我在一天之內偷二十個妙齡少女的荷包,少一個他就罰我洗一盆衣服,盆裏還包括他穿了半個月之久的臭襪子……
我覺得他是故意整我,他一定是把他所有的襪子都穿過一遍了,實在沒有穿的了,才想到這個辦法。因為他完全有能力在一天之內偷光整個洛城少女的荷包,一個都不留給我偷,這樣我就可以給他洗二十盆臭衣服了。
死老頭,你給我等著!等我有一天學到了你所有的本事,能打過你了,我一定拔光你的白胡子,敲碎你滿口的假牙!
唉……技不如人,我心情自然不會好。
所以我對阿綠說:“阿綠,你不知道了吧,其實是我老爹葉振海看上了衛宗榮的女人--蔣玉荷。據說他們兩個還珠胎暗結,給我懷了一個小弟弟呢!衛宗榮不忍殺了自己的老婆,就隻能拿整個葉家陪葬了。咦,衛宗榮不是喜歡那個有了丈夫的俠女徐蝶兒嘛,他又沒多愛蔣玉荷,這事說不通啊……”我低著頭,眉頭緊鎖,捋順著衛家和葉家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全然忘了樊老頭留給我的二十盆臭衣服。
阿綠連忙伸手捂住我的嘴,另一隻手比畫了一個“要殺頭”的手勢。她說:“小姐呀!你嘴上可積點德吧!妄議皇親貴胄,是要殺頭的!”
我帶著幾分嫌惡地推開阿綠,說:“你剛才是不是如廁去了?”
阿綠低著頭,從腰帶裏找出上午買的油乎乎的燒餅開始吃,很是敷衍地向我點點頭。
“那你說,你如廁之後是不是沒洗手?”
“嗯,是啊。”阿綠終於被我問出了興致,抬頭看著我,還不忘用舌頭舔舔手指上的燒餅渣。
“阿綠,你手上都是茅廁裏的……呃,你真不講究。”
“吧嗒”一聲,阿綠手上的燒餅掉到了地上。我趁她沒朝我下毒手之前,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唉,還是回去給樊老頭洗衣服去吧。
我和樊老頭住在一座沒落的官家大院裏。據說以前的這戶人家被朝廷判了滿門抄斬,一家一百多口人都在這個院子裏上吊自殺了。院子裏常年鬧鬼,陰氣太重,沒有一戶人家願意買。不過這倒是便宜了樊老頭那顆貪小便宜的心,僅以十兩銀子就買下了這座大院子。
我說:“老頭,你做了那些多坑蒙拐騙的勾當,居然還敢買這麼座院子,你就不怕被鬼捉了去?”
“哎呀哎呀,要死啦!要死啦!我是你嫡親嫡親的師父!居然管我叫老頭!這麼大逆不道,小心天打五雷轟!”樊鶴翁一邊按尺寸歸類他今天偷來的十幾件女式衣物,一邊跟我賣弄他今天剛學會的太監聲。
其實如果時光倒退六十年,樊鶴翁絕對是一位俊朗飄逸的美男子。身穿白衣,騎著汗血寶馬,背後背著一柄絕世好劍,長劍走天涯,贏得無數少女的芳心。隻可惜一場變故,讓樊鶴翁妻離子散,從此煢煢孑立,形影相吊,成為孤家寡人。
成為一名好劍客有兩種途徑,一是你是俠二代,上有俠客俠女的爹媽罩著,下有一群前乎後擁的小嘍囉認你當大哥。二就是你要有吃苦被虐的氣質,什麼家族被殺盡啊,什麼被惡勢力趕盡殺絕啊,什麼從小就受了很重很重的內傷啊。這些為你提供了身殘誌堅的先決條件,從此為你的成名之路鋪就了一條康莊大道。
按理說憑著樊老頭的經曆,他完全可以按照俠客成名第二條成為一名名揚天下的好劍客。奈何世事無常,有一件大事讓樊老頭的成俠之路走偏了,成為一名坑蒙拐騙、吃喝嫖賭之人,實屬江湖的一大遺憾。
“放心,雷下來了也是先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