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信抬頭看了嚴莊一眼,又看了看高尚說道:“我以前在荊州時,也聽張九齡說過李林甫的為人,知道這位宰相為了得到皇上的寵信,一味的順著皇帝的心意,不大講原則,張九齡曾經斷言,大唐盛世將會毀在他的手上。而且這些年也聽到一些朝中的事件,嚴兄說的話也不是空穴來風,我不否認。”低下頭就要走開。
嚴莊說道:“江南才子才與眾不同,我心儀已久,今天碰麵也是緣分,能不能償個臉,到前麵的酒樓坐坐?”
程仕信收回腳步說道:“我也是性情中人,二位兄台如此看得起在下,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對嚴莊的印象並不惡,現在對方邀請,便欣然應邀。
他們進入了香滿樓酒店,酒樓很大,大廳裏有二十多張桌子,已經有八成的食客,大部分是這次參加考試的各地的舉子。
他們中的許多人是第一次來京城,上酒樓不僅僅是償新,也是為了交流,意氣相投之人能夠聚在一起交上知心朋友,還有一些人是為將來進入官場作鋪墊。
這樣的好地方,舉子們沒有不來的道理。因此,不管有錢沒錢,都會上酒樓來坐一坐。手頭緊的人,平時吃些苦,盡量節儉一些,省下錢也願意到這裏花上一把。
因此人很多,靠窗明亮的地方都被先來的人占據了,嚴莊找到中間的一張空桌子,三人也沒有什麼講究,坐下來後高尚大聲喊道:“店小二,拿酒來,上菜。”
“好的,”三個離得較近的店小二同時答應,可就是沒有人過來,他們正忙碌著給人上菜。
嚴莊有些不耐煩,就要發作,程仕信拉了一下他的手說道:“嚴兄不要性急,客人太多,他們忙不過來,我們等候一下無妨。”
高尚說道:“程兄乃江南才子,能不能讓我們開開眼界,就以這店堂為名吟詩一首。”
“店堂嚷嚷小二忙,食客心饑意傍惶,他日若登龍虎榜,敢叫魏征泉下揚。”店堂裏一陣掌聲,程仕信連忙站起來向四周行禮:“獻醜、獻醜﹗”
一名腰間掛著佩劍的中年書生走到程仕信的桌前說道:“惜日曹直七步吟詩,被稱為美談,今日這位仁兄張口就來,可謂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啊。”
“那曹丕本不想殺他的兄弟,但也不能讓他不知法度,要刹刹他的傲氣,想出這法子警告他。先生用這個作比喻,是在罵我了。”程仕信一臉的怒氣,板著臉盯著佩劍之人。
來人並不在意,仍然笑嘻嘻的說道:“兄台息怒,在下盧其儒,落魄舉子,在店門口聽到二位的對話,為兄台的出口成章所感動,拿出了七步吟詩的典故,不想兄台的理解更進一層,不周之處請你海涵。”
他拱拱手,算是向程仕信道歉,接著說道:“兄台以魏征作為榜樣,使人佩服,現在朝中的確缺乏這樣的人,不,已經沒有這樣的人了。如果真能出現魏征一樣的諫臣,大唐就有救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主動認錯,程仕信也不好再較真。
嚴莊站起來說道:“盧兄出言驚人,見識不凡,請坐﹗”
盧其儒欣然一笑,解下佩劍,大大方方的坐在空著一邊的板凳上。高尚說道:“盧兄是個讀書人,帶著這破銅爛鐵幹什麼?莫不是想學學李白,裝裝大俠,為民喊冤。聽盧兄的口氣,大唐已經危在旦夕了。”
盧其儒說道:“高兄是從門縫裏看人了,我這劍是真材實料,要不然我怎能在樓下聽到三位的談話呢?至於大唐嘛,現在是疥癬之疾,如果不加治療,將會危機四伏,再繼續下去,就要病入膏盲了。”
嚴莊說道:“聽盧兄的說話,你的武藝很高,內功很深。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俠士,不是參加科考的舉子,幸會、幸會。”
盧其儒手上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說道:“嚴兄的判斷失誤啊,我就是參加科考的舉子,而且是第四次來,如果加上沒有趕上考試日期的第一次,應該有五次了。”
他挪動一下身子,自個兒說道:“十二年前,我在進京來趕考的路上,遇到我師父要我跟他練武,我從小喜歡武藝,崇拜武功高強之人,也拜過師父練習了十來年,有一些基礎。那時血氣方剛,便懵懵懂懂的跟著他練起了武藝。很快被高深莫測的武功所吸引,一心一意的追求,將進京考試的日期忘記得幹幹淨淨。等我醒悟過來時,科考早就結束了,我也不在意,繼續練武。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曆曆在目。以後的時日裏,我是一邊練武一邊學文,連考了三次都名落孫山,然而我並不後悔,畢竟多學了一門技藝。”嚴莊笑著說道:“盧兄文武雙全,將來定能大展宏圖啊,小弟好生佩服。”
店小二過來了,給每人上了一碗茶,十分客氣的問道:“客官,請點菜。”
“來四壺好酒,拿手的菜來一桌,嗯,八個大菜,四個涼碟,再加一盆羊雜湯。酒要上等的,有沒有山西酚酒,有杏花村的最好,菜你們幫著配一下,一定要新鮮,山珍海味盡管上。”盧其儒喧賓奪主,就象是他請客一樣。
店小二說:“酒菜都有,但是很貴的,我們是京城中有名的酒店,十貫②錢一桌的酒席也能辦出來,就看先生舍得不?”
盧其儒手一揮:“叫你上菜,你隻管上,沒人賴賬的。”
店小二說道:“看你這身打扮,不象是吃十貫錢一桌的酒席之人,要做可以,先現現板,不要光說大話,免得到結賬的時候來麻煩。”
盧其儒的行頭的確不怎樣,一件淡綠色長衫雖然料子不錯,但已十分破舊,到處都是補丁。在那個以衣衫看人的社會裏,也難怪店小二要跟他出難題。
嚴莊本想為他解圍,但他們是初交,聽他介紹身世的時候有些誇張,索性看看他如何解開這道難題。
程仕信微笑不語,他本來就有些厭惡這樣誇誇其談之人,笑顏中帶著幾分蔑視。
高尚跟嚴莊是一路的,隻是跟嚴莊使眼神,對麵前的事情不理不睬。
盧其儒將佩劍往桌子上一拍,指著店小二說道:“你這利勢的奴才,知道這劍值多少錢嗎?”
店小二輕蔑的一笑:“嘻嘻,多少錢,兵器店裏一貫錢兩把,比你這好看多了。”
寒光一閃,店小二驚得目瞪口呆,隨即他的發結散了,而且還掉下了幾根頭發。
他隻看到一道白光向他腦袋飛來,頓時膽戰心驚,等看到地上的頭發時,便指著盧其儒叫喊:“你這斯好大的膽子,竟敢到京城來行凶,我去報官,讓你坐大牢。”
“你看到我動手了嗎?”盧其儒回過頭來對樓上的食客說道:“你們看到我動手了嗎?”那道白光十分耀眼,但的確沒有人看清楚盧其儒是如何出劍的。